转眼间,就过去了十多日。
在王城之中,城民们依然对那一日经历的事情津津乐道。
在这些天里,王城降下神迹的事情被迅速传播了出去,几乎整个帝国的人都知道了,在他们的皇帝陛下和大祭司举行婚礼的那一日,众神为祝福他们降下神迹。
众神赐予了城中参与婚礼的众人们甘甜的美梦,并且在他们沉睡的这段时间里降下神迹,将方尖塔化为晶莹剔透、美轮美奂的水晶金字塔。
就连环绕着水晶金字塔的地面上都嵌入了光洁的玉带,仿佛是在大地上点缀的饰物。
这段时间里王城的热闹一日胜过一日,就是因为有无数人慕名而来,想要亲眼目睹神迹的建筑。
而且神迹似乎还在继续。
在那一日之后,王城以及附近的大地之上百花盛开。
春夏秋冬的花卉竟是违背花期在同一天绽放开来,让众人惊讶不已。
这些天里,整个王城姹紫嫣红,花团锦簇。
放眼看去,整座城市宛如花的海洋,美不胜收。
芳香扑鼻,萦绕在城市上空。
让慕名而来的人们不由得连连赞美神迹。
——只有有数的几个人知道,这所谓的百花绽放根本不是什么神迹,而是在那一场凶险的战斗之中几缕大地之神的神力外泄导致的结果。
这一日,阳光仍旧灿烂。
天清气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环绕着王城的运河一如千年来那般静静地流淌着,将整座城市拥在它的怀中。
宽阔的河面上,数不清的船只川流不息。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
嘈杂,热闹,拥挤,繁荣。
一切仿佛都不曾发生。
一切都和过去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时光无声无息地流淌着,白日很快就过去,黑夜再度降临大地。
在被阳光照得滚烫的风入了夜总算凉了几分,它轻飘飘地掠过河流、掠过渐渐安静下来的街道,吹向王城的中心。
在那座华美壮丽的海神殿上空环绕一圈之后,又吹向无边无际的远方。
带着凉意的夜风掠过颊边,夹杂着点点一侧喷泉的水汽,缓解了夏夜的燥热。
那缠绕满了郁郁葱葱的蔓藤的石廊边上,少年抬手,捋了捋刚才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露出那双在黑夜中依然如一汪海水般明亮清透的蓝眸。
夜色寂静。
法埃尔仍旧是一身黑衣,静静地站在黑夜中,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弥亚叹了口气。
“没有找到他啊……”
他喃喃的道。
“是的。”
法埃尔低声回答。
数日前,他在回到弥亚的身边后,弥亚就让他立刻赶往那座被火山掩埋的城市,寻找那个人。
那个人……数日前差点被他杀死的希迪尔。
当初他因为过于偏执钻了牛角尖,一心想让主人回到神国,所以遵从月神的命令去杀那个红发盗贼——为了避免红发盗贼将遗留在遗迹神殿中的海之箭送到弥亚手中。
而他也真的只差一点就杀了那个盗贼。
只是在最后关头,鬼使神差的,他本该刺向对方心脏的一剑却被他转而刺向自己的手臂。
在艰难的挣扎之后,他最终还是选择遵循本心,代替受伤的希迪尔将海之箭送到了王城。
不过,他虽然没有真的杀掉希迪尔,却也在那之前刺伤了希迪尔。
即使不致命,但伤势也不轻。
知道此事的弥亚担心希迪尔的情况,所以让法埃尔赶回去找人。
只是法埃尔回去之后,在那里寻找了许久也没能找到对方的踪迹。
弥亚垂下眼,沉吟了起来。
法埃尔看着他的主人沉吟中的侧颊,低下头。
“很抱歉,主人,都是因为我的愚蠢……”
“你抱歉的对象不是我。”
弥亚抬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法埃尔。
他说,“你伤到的人是希迪尔,所以你要道歉的人是他。”
“是。”
毫不辩解的法埃尔一脸认真地回答。
“找到他之后,我会让他刺我一剑作为道歉。”
弥亚:“…………”
这种道歉的方式真是简单粗暴。
如果希迪尔人在这里,一定会对法埃尔一脸嫌弃。
“找不到踪迹,其实算是好消息。”
弥亚想了想,说,
“只有他没事,才让人找不到踪迹。”
毕竟那位可是千面怪盗,如果他自己不想现身的话,就算将整个城市翻过来都找不到人。
…………
………………
只是,弥亚虽然这么说着,但眼中还是不由得流露出担心的神色。
毕竟他曾经从海之箭那里看到了它的记忆,也看到希迪尔被刺伤倒在地上的那一幕。
红发怪盗那一身是血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心惊。
希迪尔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他的伤势真的没问题了吗?
看着弥亚的神色,法埃尔刚想要张口说自己立刻再出城寻人,只是还没来及发出声音,就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突然从他身后袭来。
他目光一凛,眼角瞬间扬起刀锋般锐利的弧度。
“谁——!!”
铿锵声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厉喝,法埃尔已拔剑出鞘。
他一个转身,闪电般的一剑在空中劈开一道凌厉的剑风。
唰啦一下就将袭向自己的那个东西在空中劈裂开来。
被那煞气逼人的一剑残忍地撕裂的蔷薇花瓣在夜空中飞散开来,艳丽的鲜红映在呆懵了一秒的黑发侍从的眼底。
夜风卷起残破而又脆弱的嫣红花瓣,从还处于呆滞中的法埃尔颊边轻盈地滑过。
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并不是只有一朵。
数十朵火红的蔷薇花从夜空中落了下来。
那娇嫩的花瓣自夜色中纷纷扬扬地撒落,被黑夜衬得越发娇艳鲜红。
而在这群撒落的火红蔷薇之中,一朵湛蓝的蔷薇异常显眼。
它轻飘飘地从夜空飘落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弥亚的手中。
弥亚微怔地看着手中的蔷薇。
在黑夜中泛着幽蓝光泽的蔷薇映在少年宛如沁蓝清透宝石的眸中。
突然身边传来噗通一声,弥亚下意识转头看去。
只见刚才还持剑摆出战斗姿势的法埃尔已经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看起来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一股浓浓的香气充斥在四周。
但是这股浓郁的香气在来到弥亚身前时,又被弥亚手中的幽蓝蔷薇散发出的另一种香气所中和,淡了许多。
外面突然传来巡逻的神殿侍卫们高声的呼喝声。
只见那高高的墙壁和屋顶之上,一个修长的身影在黑夜中一闪而过。
随后,它伴随着嘈杂的厉喝声和兵刃的响声远远地消失在夜色中。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被神殿侍卫追着的身影在黑夜中彻底消失了踪迹,呆了好一会儿的弥亚握着手中那朵湛蓝色的蔷薇,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希迪尔来这么一趟,应该是来告诉他自己没事,让他不要担心。
还是老样子,就喜欢用这种看起来很帅的方式。
但是这里毕竟是守卫森严的海神殿,和之前那些贵族富商的屋子可不一样,偏生那家伙行动又这么高调,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这不,翻车了吧?
这不,被追了吧?
笑完之后,弥亚蹲下来。
看着倒在地上的法埃尔,他歪着头,觉得有点头疼。
想必等法埃尔醒来,一定会将此事视为毕生的耻辱。
唔……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刺法埃尔一剑了。
没伤身体,但是会扎心会伤自尊的那种。
…………
………………
让庭院中浓郁的香气消散。
将喊着有入侵者的神殿侍卫安抚下来,让海神殿重回夜间的平静。
并让神殿侍卫将昏睡中的法埃尔送回房间休息。
等弥亚把以上一众事情都处理好,再沐浴更衣回到卧室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刚一进卧室,他就在自己房间中的那张大床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潜入他卧室中的年轻帝王在他的床上睡得很沉,金色的长发散落在雪白的床褥上,发梢从床沿垂下。
弥亚怔了一下,然后莞尔。
十多日之前发生的那件大事,虽然最终没酿成大灾祸,但是后续出的状况却是不少。
尤其是因为海水上涨的缘故,海岸线向着王城的方向推进了一大截,由此导致的各种变动以及麻烦多不胜数。
所以这些天里众人都忙得团团转,身为皇帝的萨尔狄斯自然是跑不掉的,就算弥亚自己也被安提斯特抓了壮丁,伪造了另一个身份改头换面出去帮忙。
因此,这几天里,他和萨尔狄斯连打个照面都难。
弥亚心里这么想着,走近床边。
柔和的灯光之下,那从雪白床褥上垂落的长发就像是流淌着的金液一般,折射出纯金的光泽。
萨尔狄斯躺在床上,一手搭在床沿。
从侧面的墙壁上映过来的灯光让他高挺的鼻梁在他一侧的颊上落下深深的阴影。
流金似的额发散落在他的眼角。
细密的浅色睫毛在他眼窝上落下一层淡淡的玫瑰色。
不想打扰萨尔狄斯,弥亚爬上床的动作很轻。
他趴在床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萨尔狄斯。
大概是因为这些天的确忙得够呛,萨尔狄斯睡得很沉。
那薄薄的唇微张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看上去毫无防备。
弥亚看着萨尔狄斯的脸。
就算随着年龄的增长拥有了属于男人的硬朗轮廓,但是萨尔狄斯的面容仍然是精致的。
少年时是秀美绝伦,长大后就是俊美非凡。
流畅的线条勾勒出深邃的轮廓,塑造出一件灵气逼人的艺术品。
但是这种美丽又不是那种脆弱的美,而是极具锋芒,更是带着一种极大的压迫感甚至于危险性的美。
哪怕在安静地睡着的时候,那微微上扬的眼角也透着几许锐色。
锋芒毕露,气势逼人。
弥亚的目光落在萨尔狄斯的眼上。
萨尔狄斯的睫毛是和他的头发一样的浅金色,很浓密,也很长。
卧室另一侧连通着后院的落地窗是微微敞着一条缝的,当风从缝隙里吹进来,掠过房间时,将那细长的睫毛也带着微微动了一下。
弥亚看着心里就有点发痒,原本托着下巴的右手就抬起来,用指尖轻轻地戳了戳萨尔狄斯的睫毛。
他戳一下,那睫毛就动一下。
戳了两下,原本微张着的薄唇都抿紧了起来。
依然还在沉睡中的萨尔狄斯抿着唇,发出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这一声,让弥亚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他的唇上。
萨尔狄斯的唇很薄,唇色也很淡。
是一抹看上去带着冷意的浅色。
但弥亚却无数次看过这抹冷色被染成艳色的模样。
只是,将这薄唇染上艳色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可不轻……都是他付出的代价。
脑中突然浮现出这唇与自己纠缠不清时的记忆,一时间,就连唇上都仿佛传来了无形的熟悉触感。
弥亚只觉得脸颊一烫。
红了脸的少年想将目光移开,但是不知为何,目光却完全不听他的指挥。
他看着那因为抿着而越发薄了几分也越发显得颜色浅淡的唇,脑中浮现出的却是过去他被吻得呼吸困难视线模糊时所看到的已经染上艳色的唇。
有些放空的脑子里突然响起那一天的夜晚,萨尔狄斯在他耳边轻声说出的话。
那时,萨尔狄斯说,他喜欢他主动亲他。
非常喜欢。
呼吸顿了顿,弥亚抿了下唇。
他低着头,闭上眼,轻轻地凑过去,吻了一下落在萨尔狄斯的唇。
这一吻很浅,像是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走。
只是,吻上去的时候下意识闭上眼的弥亚并没有注意到,当他的唇离开的那一瞬间,萨尔狄斯的唇隐约动了一动,但是很快又像是克制住了般没了动静。
亲了一下之后重新睁开眼的弥亚眨了眨眼。
唇上的触感是熟悉的,但是或许是因为这一次他主动的缘故,又和以往的吻隐约有一点不同。
以前每一次亲吻的时候,因为萨尔狄斯的侵略性太强,就像是汹涌而来的风暴激浪,转瞬之间就搅得他头晕目眩、难以呼吸,就连跟上对方的节奏都极为勉强,只能被动地随波逐流,最终七零八落、一败涂地。
而这一次,他的神志第一次在接吻中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从此导致他的触感也极为清晰。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萨尔狄斯的唇上微凉的温度,以及柔韧的触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明明只是轻轻地碰触了一下而已,萨尔狄斯的唇上的冷色似乎变暖了一些。
仿佛只是那么轻轻一触,就将他唇上的颜色染过去了些许。
莫名涌出一种将那浅色的薄唇染得更深的冲动,弥亚再一次俯身,向萨尔狄斯吻去。
他低头去吻的时候闭上了眼,所以没有看见他闭眼时对方睁开的眼。
他低着头,更看不见对方原本垂在床沿的那只手在这一瞬间突然抬起。
但是,就算闭着眼看不见,当他的唇再一次落到萨尔狄斯唇上时,那突然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也让他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弥亚下意识想要抬头。
但是在他尚未来得及抬起头、只堪堪睁开眼的时候,一双大手就捧住了他的两颊。
刚刚才分离一秒的双唇再度紧紧地纠缠在了一处。
他睁大了眼和同样睁着眼的萨尔狄斯对视上。
那双异色的眸微微垂着,眼底映着他的面容,透出柔软的笑意。
萨尔狄斯手一揽。
用双臂撑起上半身的弥亚自然抵不住萨尔狄斯的力道,他原本撑在萨尔狄斯上方的身体摔在萨尔狄斯身上。
偌大一间卧室中,唯有一侧墙壁上那一盏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这一点光线在宽阔的房间便显得力不从心。
光线昏暗的床上,身型相对而言显得颇为纤细的少年几乎是整个人趴在身躯高大修长的男人身上。
房间太过于安静,以至于本该微不可闻的亲吻声都听得清楚。
那宛如陷入泥淖般的亲吻声,不说旁人,就连当事人自己都听得面红耳赤,耳尖发烫。
腰被对方一只手紧紧扣压住,挣脱不开,弥亚只能整个人趴在萨尔狄斯的胸膛上。
两人的胸膛紧贴在一起。
偏生萨尔狄斯这家伙总爱穿着敞露胸口的宽松衣服,导致彼此之间只有弥亚自己穿着的一层衣服隔着。
而他自己穿的也是睡衣,那一层衣料轻薄到了极点,根本隔不开彼此肌肤传递来的温度。
尤其是随着热切的亲吻,萨尔狄斯的呼吸也越发急促,那胸膛也随之起伏得更为剧烈。
萨尔狄斯的肤色本是和他一样的白色,但因为常年照晒的缘故要比他深一些,如今成了如蜂蜜一般的蜜色。
敞露着胸膛上薄薄的肌肉勾勒出的线条让那具本就宽肩窄腰的身躯看上去极其健美,更是性-感至极。
弥亚的手按在萨尔狄斯的胸口。
胸膛之下心脏跳动的触感透过来,传递到他的掌心里。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的掌心中握着这个男人跳动的心脏。
灼人的热度传递过来,仿佛男人的那颗心脏已经融化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突然之间,天旋地转。
萨尔狄斯一个翻身,让两人陡然换了位置。
弥亚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俯身压在他上方的萨尔狄斯。
灯光从萨尔狄斯后方照过来,让那一头金发折射出明亮的光泽。
金色的长发从萨尔狄斯的侧肩垂下来,垂落在弥亚的脸颊边。
萨尔狄斯的双眸在这一刻像极了在烈火中灼烧得越发剔透明亮的异色宝石。
那双眸灼灼地盯着他,亮得惊人。
男人的目光笼罩在他身上,无比认真的,甚至可以说是虔诚的。
那双异色的瞳孔中映着他的影子,仿佛再也看不到其他,再也没有其他。
墙壁的灯火晃荡了一下,于是散落在萨尔狄斯眼前的额发影子也跟着晃荡了一下。
但那双异色的眸依然是明亮的。
那光亮并非是灯火映在其中的光,而是从男人眼底深处甚至于灵魂深处绽放出的光辉。
那明亮的光将烙印在眸底的少年的身影簇拥着,牢牢地包裹在其中。
萨尔狄斯看着弥亚的眼神是热切的,亦是无比专注的。
他的目光就像是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已映在了他的眼中。
墙壁上的灯火燃烧着,将石壁烧得滚烫。
灯罩中的火焰微微晃荡着,像是盛开的火红花朵。
那是虽然艳丽但是带着极大的掠夺性的花朵。
危险至极的,会将一切吞噬殆尽。
被萨尔狄斯如火焰般灼热的眼神地盯着,弥亚只觉得不仅仅只是脸颊,就连脖子都隐隐发烫了起来。
明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在不久之前他还曾经主动地——但到了现在,他还是有种慌乱的感觉。
心跳如鼓。
慌乱地跳动着的心脏仿佛要从胸口撞出来。
处于不知所措中的弥亚本能地抬起手,抵在压在他身上的萨尔狄斯的胸膛上,拿眼瞪着萨尔狄斯。
“你之前不是……呃……不行吗?”
那是弥亚在慌乱之中,纯粹只是为了缓解紧张说出来、或者纯粹就是故意用黑历史压制萨尔狄斯的危险性而说出来的话。
但是配着他低低的、弱弱的声音,不仅没有丝毫气势,反而因为还带着一丝浅浅的鼻音,乍一听上去就像是撒娇一般,挠得人心底痒痒的。
再加上那双眸蒙着一层雾气,像是浸在水中的沁蓝宝石,湿漉漉地映着萨尔狄斯的影子。
不仅没将某人压下去,反而让某人盯着他的眼神越发危险了几分。
“弥亚。”
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诱惑力。
听着就让人耳根发烫,心跳紊乱。
“我们之前看过的那些画布上的……东西,试一试好不好?你喜欢哪个,我们就试哪个。”
萨尔狄斯柔声问,
“你喜欢哪个?”
少年的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
“那、那么久了——”
一时间,他说话都吭吭哧哧的结巴了起来。
“我、我怎、怎么可能还记得?!”
——更何况当初他就根本没仔细看。
“我记得。”
“…………”
男人诱人的声音温柔得就像是用糖果哄孩子的诱拐犯。
“那……我们一个一个试,好不好?”
“……”
耳根都已经红透了的少年没有吭声。
他垂着眼,慌乱移开的目光没有看萨尔狄斯。
垂下来的细长睫毛半掩住那蒙着一层雾气的水润蓝眸。
他的左手还按在萨尔狄斯的胸口,但是抵挡的力道已经微不可闻。
好一会儿之火,弥亚轻轻地点了点下巴。
以微不可见的弧度。
他的指尖在萨尔狄斯胸膛上轻轻划了一下。
啪的一声。
那是墙壁上的灯火陡然炸开火花时发出的响声。
灯火炸开的瞬间房间里的灯光也猛地亮了一下。
上方的黑影陡然落下,将其少年整个儿吞没笼罩其中。
…………
落地窗外,卧室的后院里,风猛烈地刮了起来。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阴云密布。
一场夜雨将来临。
风在夜色下呼啸着,盘旋着,将后院中的树木吹得发出簌簌的响声。
夜风从落地窗敞开的那道缝隙中吹进来,将落地窗前那半透明的白纱高高的掀起。
飞扬的白纱在昏黄的灯光下舞动出曼妙的舞姿,它映在地面上的影子也随之轻柔地舞动着。
因为灯光的角度,卧室中的那张大床大半都被阴影笼罩着,只有一角被灯光照亮。
一只白皙的手臂从阴影中伸出来,在灯光下露出小臂以下的半截。
雪白的肤色上染着粉意。
细长手指死死地攥紧了被单,像是要折断了般,微颤的指尖上圆润的指甲皆成了豆蔻般的粉色。
那相比起来要健壮一圈的蜜色手臂从阴影中伸出,将纤细的手臂整个儿覆盖住。
骨节分明的手指以看似轻柔却不容逃脱的力度一点点地剥开死命攥着被单的白色手指,指腹轻轻地、温柔地抚摩着戴在白色手指上的纯金指环。
指环上那个犹如海水般清透的沁蓝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然后,蜜色的大手探入对方的指缝中,用力地扣住了白皙的手。
十指相扣,严丝合缝,亲密无痕。
紧紧地攥在一起。
…………
夜风不知何时停了,厚厚的黑云盘旋在天空,挡住了夜幕。
前半夜中本就有些闷热的后院此刻越发闷得厉害。
因为没了风,水池中不再荡漾起点点涟漪,树木的枝叶不再晃动,轻微的簌簌声也消失了。
庭院里静到了极点,一切都仿佛沉淀胶着了下去。
水池中,那一朵从碧绿的圆叶中探出的雪白莲花在黑夜的寂静中有了轻微的动静。
它还是半绽未绽的模样。
最外侧微微膨胀出的花瓣如白玉一般晶莹剔透。
一滴露珠点缀在雪白的花瓣边儿上,要坠不坠。
那从水中碧叶中蜿蜒探出的身姿是说不出的美好,让人移不开目光。
啪嗒。
突然,一滴水打破沉闷的寂静,滴落在这座雪白的莲花上。
被水滴打了一下的花瓣颤了一下。
水痕顺着在黑夜中白得几乎发光的花瓣缓缓蜿蜒流淌而下,一点点地渗入花瓣缝隙。
花瓣微微张开了一点。
啪嗒。
又是一滴。
然后是第三滴,第四滴。
闷了整整上半个夜的天空终于落下了雨。
雨水的啪嗒声彻底打破了庭院中的寂静。
一动不动的枝叶再度摇晃起来,发出哗啦哗啦的雨打声。
一圈圈水纹在池水中荡漾开来。
细密的雨水接连不断地浇在雪白的莲花上,不知是承受不了雨水打落的重量,还是经历了雨-露的滋-润——亦或是两者皆有。
原本半绽未绽的莲花在漆黑的雨夜中缓缓地绽放了开来。
随着那本是收拢着的白玉花瓣一点点地打开,一层层舒展开来,粉色的花蕊从花瓣中露出尖儿。
点点水珠儿顺着展开的花瓣流下去,沿着花瓣划开一个弧线,流到花蕊上,汇聚成一汪浅浅的水泊,温柔地将一根根纤细的粉嫩花蕊包裹在其中。
在点点细雨的滋-润下绽放的雪白莲花在夜色中绽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最开始是斜风细雨,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雨逐渐变得大了起来。
从夜空中掉落在莲花上的雨点也越来越大,越来越重。
堪堪绽放的莲花还很脆弱,承受不住越来越多的砸落下来的雨点。
每一滴沉重的雨水打在它身上,那娇嫩的花瓣就轻颤一下。
原本停歇的风不知何时又刮了起来,雨仗风势,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浇落下来,近乎残忍地砸落在莲花上,将这朵不堪重负的莲花摧残得颤抖不已。
它被猛烈吹来的风肆意摆布着,根本无力挣扎,在倾盆暴雨之中更是逃无可逃,最终只能无力地伏倒了下去。
闷热到了极致的天空中陡然响起一声轰鸣。
雨下得愈急,噼噼啪啪的,从天空倾泻而下,已连成一片。
从一开始细雨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暴雨,像是一头怪兽凶猛地扑向大地。
早已不堪雨打的雪白莲花已经软软地倒伏在水池之中,堪堪才绽放开的花瓣已经软得不成模样,半截都融在水中。
但是暴雨显然没有生出放过它的怜悯之心,依然毫不留情地重重浇打在它的身上。https://www.ensotemple.com
一阵阵豆大的雨点凶狠地砸在水面上的花瓣上,水面上水花四溅,大半都软化在水中的莲花花瓣颤抖着,溅开的波纹剧烈地晃动着荡漾开来。
晃动的池水中那一圈圈散开的水纹仿佛是倒伏在水中的莲花所发出的无声的哀鸣抽泣之声。
但一切又最终隐没在荡漾的池水之中,被雨声吞没了痕迹。
雨下着。
时而缓和几分,斜风细雨。
时而铺天盖地,暴风骤雨。
它一直下着。
下了许久,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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