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林文东这么大动静的盖房子,大家都不觉得这个钱是他自己挣的,毕竟乡下没有秘密,能挣钱的地方,只有那么多。
一致认为是何秋拿的钱给林文东盖房子撑脸面,包括之前定亲礼的钱也是。
但何秋和村里人甚少来往,去过她屋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即使是去过的人嘴巴也都很严实,何秋又一向比较低调,大家对她住的地方好奇不已。
但这会通过门缝里看,其实和别人家也没有什么两样,普普通通的样子。
何秋只露出了门缝里的一点点,就把门关上了。
她装模作样地在屋里检查了一番后才开门说:“既然你不肯说,那就搜身吧。”
林旺大剌剌解衣服:“搜,我才不怕你!”
他对自己是挺有信心的,可惜何秋对自己也很有。
林文东捂住何秋的眼,不满地“啧”了一声。
也因此何秋没能看到,一卷钱是怎么从林旺的腰间滚落的。
十张大团结,一百块钱,卷起来只有那么一点点。
林旺第一个跳脚:“不是我,我没有!”
众目睽睽,他说什么谁会信?
本来他自己就形迹可疑,下午没去上工,说话吞吞吐吐,又被知青们当场逮住,连大队长林德水自己都不相信。
这种摊在明面上的事,怎么可能盖下去。
林德水铁青着脸,端看刘东庭就知道,今天绝对不能善了了。
但他还是试图说:“何知青,你看这孩子他也不是故意的,咱们退一步,商量一下行吗?”
一般这个商量一下,就是再赔点什么也就算了。
何秋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呢,听懂言外之意的林旺叫起来:“我□□妈的臭......”
还没骂完,林文东已经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这一下是实打实的,林旺砸在地上,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一颗牙躺在中间。
林旺一张脸立刻肿了起来,像是发酵后的馒头,本来就不算好看的脸,越发的丑陋了起来。
何秋心里一阵爽快,她本来就是爱动手不爱讲理,心里老早憋着一口气,恨不得自己亲手把这玩意儿打一顿。
掉了一颗牙林旺说的话就变得含含糊糊了起来,但是不难听出来,他说的仍然是一些为自己辩护的话。
但是辩护这种东西,有人相信的时可以不说,没人相信的时候,说了也没有用。
何秋耳朵尖,恍惚听见他又要把王素梅扯出来,林文东已经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在他耳边说:“偷钱你是赖不掉了,再加一条耍流氓会怎么样?”
林旺不太机灵的脑袋,虽然被打得迷迷糊糊,一股寒意蹿上来,不再大喊大叫。
群众都坚信自己的眼睛是血亮的,况且羞耻心这种东西,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大家总不能硬着头皮,再偏帮林旺吧。
这正是何秋想要的结果。
上一次能让林德水糊弄过去,一是因为钱芳玲自己不愿意出来指认,还有回护之意。
那何秋当然就不会愿意为她出这个头,自找麻烦。
还有一个就是,林胜做的事,即使大家心中有数,那也是心照不宣,没见光,大队就是林氏的一言堂。
但这会是“铁证如山”,在场的又不是只有大队的人,怎么可能做到密不透风。M.ensoTEmple.Com
就是林德水自己也觉得不可能,刘东庭本来就对大队治安很不满,他的级别高,连市里的领导都认识,想给他下绊子,还不是易如反掌。
别说区区侄子,他们兄弟七个,侄子好几十个,难道只保林旺一个吗?
林德水当机立断,一脚踹在林旺身上:“没出息的东西,真是丢了咱老林家的脸!”
他这一下,可比林文东的手重。
本地封建思想仍然很重,长辈打孩子,男人打老婆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下手也都不轻。
何秋下乡后不止听说一家打人打得非残即死的,简直是骇人听闻。
当然,正常人还是多数。
林德水虽然不是长子,可他官大,兄弟几个一向以他为首,妥妥的封建大家长。
哪怕这种时候,林旺的亲生父母也只是站在一旁,只有他出来交涉。
林德水这一脚踢出去,林旺本来是半躺在地上,直接滑了两米远。
何秋眼睁睁看他哐啷撞墙上,顷刻之间老大的口子。
好家伙,何秋差点笑出声来。
这一下变故惊呆了所有人。
林旺他妈也不作壁上观了,扑腾在儿子身上喊:“旺诶,你吱一声,别吓妈。”
边喊边推着林旺晃。
何秋啧啧摇头,这没毛病也能给晃出了毛病来。
场面乱了起来,何秋退到边上,现在已经没人管她的事了,都围成一圈看林旺。
林德水指挥着让人把他抬到赤脚大夫那。
热闹不在这了,众人散开,只剩几个知青还在原地。
陈婷踌躇着问:“素梅没事吧?”
何秋耸耸肩:“我跟她又不熟,肚子痛可能明天就好了吧。”
从她的表情来看,确实不像有事发生的样子。
陈婷也拿捏不准,两个人毕竟没怎么说过话,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何秋跟他们是一边的。
陈婷跟两个男生交换眼神,回屋准备做饭——知青点分过一阵锅,但钱芳玲搬出去后又合在一起了。
何秋也是盯着地上那点血,颇有些幸灾乐祸:“你说他会不会死?”
有的人,就不该活着。
林文东疑窦丛生。
按解放前的话来说,他是早早出来混江湖的,又赶上过年景不好的时候,死人委实没少见。
但眼前出事的人毕竟是他认识的,感觉又不一样,唏嘘中又不安——虽然林旺还没要死呢。
但何秋这样说起来,好像死人并不是件吓人事。
她不是这样的人才对。
林文东微不可见皱了下眉。
何秋看见,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宽慰他:“你那一下又不重,大家都看见了的。哪怕出事也不赖你。”
恐怕这会最着急的还是林德水。
不错。
林德水跟着人跑到大队卫生所的时候g是不怎么担心的。
乡下人嘛,体格勇健、皮糙肉厚,这点伤算什么,上点红药水就没事了。
他之所以摆出这幅阵仗,主要是为了把林旺偷钱这件事拖一拖。
拖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等赤脚大夫在林旺脸上拍了两下之后,叫赶紧拉到医院去,他才觉得不好。
医院?
那是乡下人能去的地方吗?
林旺他妈嚎丧似的叫个没完,满屋子人都等着林德水拿主意。
林德水吸一口烟,烟头往地上摔:“开拖拉机。”
何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概预料林旺不太好。
林德水倒也去营地找过张惠婷,不过她嫉恶如仇,又是好人家出身,怎么会卖小小一个大队长的面子,只说自己技术不佳。
回来了还跟何秋骂:“救他,我还怕脏了自己的手。”
何秋倒不关心这种人的死活,反正死了更好,省得还要扯皮。
她只关心王素梅,压着声音问:“陈婷问你了吗?”
张惠婷点头:“我跟她说是受了寒,月事会比较疼,在我那挂点滴呢,小护士看着。”
不管陈婷和王素梅之间关系怎么样,这种事也不该出自于她们口中。
所以说,何秋有时候还是挺喜欢这位邻家姐姐的,如果不提她小叔就好了。
果然,话不到三句,张惠婷又期期艾艾地问:“我听说陆叔叔给他介绍了对象。”
这倒是个新闻,何秋不太知道,也没有哪个做叔叔的会跟侄女谈论相亲的事。
因此她爱莫能助摆摆手:“我不知道。”
张惠婷叹气:“我妈又催我了。”
她今年二十四了,再拖下去就是老姑娘,家里不可能放任她继续这样。
她有些羡慕地看着何秋,花一样的双十年华,就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还是最想要的那个人,多好啊。
何秋抵挡不住。
她当然希望世上有情人终成眷属,但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她总不能赶鸭子上架吧。
张惠婷自然也知道跟她说没用的,但还是抱着一丝何秋可以左右心上人想法的侥幸。
殊不知,不管是何秋还是刘东庭,都只会尊重彼此,不会强行干涉。
何秋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等送走张惠婷,只觉得比上工还累,洗完澡倒头就睡。
她这一夜睡得不错,林德水却是彻夜难眠。
拖拉机突突突开到公社卫生所,值班大夫就让他们转县医院。
那可是县医院!
说难听点,这不是要出人命了,谁去那种地方。
林旺他妈从哭哭啼啼中回过神来,嘟囔一句:“他四伯好狠的心!”
话音刚落,就被他男人打了一巴掌。
林旺他爸目光恶狠狠:“给老子闭嘴。”
林德水这一家之主也不是好当的,他烦躁挥挥手:“就去县医院。”
这人要是不救,心也就散了啊。
拖拉机开在夜色里,借着微弱一点光,慢腾腾地,经过土坑就抖起来。
林旺身下垫了几床棉被,时不时哼唧两声,声音渐渐弱下去。
林德水心道不好,隔会儿探出手去摸,还没到县城呢,林旺已经没气了。
就这么,人就没了?
林德水揪着头发。
林旺他妈发出尖锐地嚎啕:“旺诶,旺!你看看妈,你看看妈!”
林旺他爸无声地低着头,肩膀抽动。
拖拉机调了个头,又往大队开。
何秋第二天醒来,林旺的丧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按本地规矩,未婚男子不停灵,去世当天就要入棺进祖坟。
这种事,又是一整个宗族的事。
何秋听说林旺他妈哭晕了好几回,还打了大队长一巴掌,不过当场被她男人又收拾了。
于林家父母,是痛失爱子。
于王素梅,是大快人心。
她遭了事后一直有些恍惚,精神不振,听了之后容光焕发:“死得好!”
又有些庆幸,如果林旺没来得及把事情传出去,她的下半生更能安稳了。
大概是由此,王素梅很快又能上工,不过决计不肯再落单。
陈婷心中有所揣测,但假装不知道,两个人每天形影不离。
连去茅厕都要手拉手。
这会,两人正在茅厕前,对着挡路的钱芳玲,露出一致的嫌弃表情。
不为别的,钱芳玲在知青院的时候简直是天怒人怨,谁她没有得罪过?
钱芳玲本来就是刻薄性子,结婚后更显出苦情来,两颊虽然饱满,眼窝里却有一种阴森感,笑起来颇像要吃人。
陈婷和王素梅哆嗦了一下,齐齐往后退。
王素梅这阵子是杯弓蛇影,一脸警惕说:“你要干嘛。”
钱芳玲摸着她的发尾:“王素梅,你说大家要是知道你是个破鞋,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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