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出任务的那个村子,112名村民全部死亡。
是咒灵所为,但根据残秽可以判断,那是夏油杰所驱使的咒灵。
我赶到了现场,噩梦的景象成真,尽管那些残缺不全的尸身已经被全部处理,但曾经涌流的血液深深渗进了泥土里,被帐所笼罩的整座山头臭气熏天,令人作呕。
仍然守在现场负责收尾的一名辅助监督大步走过来,她戴着夸张的防毒面罩,加上黎明时分光线熹微,以至于我一时没有认出来是熟人。
让人感觉苍老了不少的小田监督递给我另一个防毒面罩,透过器具传出来的声音沉闷:“难以置信……但是调查结果已经确定了。”
我接过面罩但没有戴上,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赶过来之后连夜上山,现在是周五的清晨。现场是夏油杰接到任务后的第五天发现的,周三的深夜,起初以为是任务目标的那只咒灵,随后才指向咒灵操使本人。因为任务中使用的帐起到遮蔽作用,发现时间比案发时间应该晚了一到两天。也就是说,就在他动手前后,他还对我说会来见我。
死寂的气氛可能比尸臭更让人难以忍受,小田监督又开口:“校长先生已经派人去他老家了吧?”
“他像那种会躲回老家的人吗?”我哑声说,“我先走了。”
拒绝接受现实是没意义的,我纯属头脑发昏。
当天下午我回到东京,又马不停蹄地前往高专,在夜蛾老师的办公室门口,我同时见到了五条悟。他大睁着双眼,称得上“目眦欲裂”的程度。
“我听到了,我是问为什么!”他说,苍蓝色的眼睛里有一种仿生机器似的空茫。
我揣测自己看上去也差不多,不算发疯,甚至很冷静。
夜蛾老师把我俩分别打量了一遍,抬手捏住鼻梁,而后手掌展开,捂住了半张脸。他沉郁地说:“没有人知道……我也不知道。”
是啊,关键在于为什么,我被疲惫拖垮的脑筋拼命地转动着最后一次见到夏油杰,他对我说要是没有诅咒就好了,他说离别,说不要离开他……这和杀人有什么关系啊?!
是失控吗?在任务里遇到了实在挑战底线的事情,冲动杀人吗?我也曾经动过杀心,可是——112条人命,有什么理由……善恶的天平难道可能倾斜至此吗?
我摇摇欲坠,骤然发现人和人之间绝对不会相互理解,我自己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算想要和夏油杰一起逃走都没有告诉他,那么,他又有多少没有告诉我的事呢?
夜蛾老师随后补充的消息将我关于“冲动杀人”的设想也打破,去夏油杰老家的调查组也回来了,家中空无一人,但从血迹和残秽来看,他的父母也已经遇害。
他第一时间回到家中,将自己的父母也杀掉了。
追索夏油杰的命令已经下达,他因为残害114条人命而被判定为特级诅咒师,无论何种情由,就地格杀。
“我不信,”五条悟说,“我要找到他。”
他转身就走,路过我时突然伸手拽住我的胳膊。
“那家伙要是联系你的话,第一时间告诉我!”他恶狠狠地说,脸上还维持着那种恐怖的空白神情,双瞳仿佛没有聚焦。
“如果你先找到他,”我嘶声回答,“也要告诉我。”
“我会把他揍一顿绑回来的!”五条悟说,撒开我的手,转瞬间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我也想像他那样离去,却只能挪动双腿,蹒跚地不停迈步。老师似乎要对我说什么,我告诉他自己太久没睡觉了,非常累,现在必须得去休息一下。
我一刻不停地奔回位于港区的一居室,开门的瞬间高高提起的心脏飘乎乎地落下——它还维持着我离开前的样貌,所有私人物品都被收起来装进箱子里,原本是预备临走时付之一炬。单人床上连床品都没有,只有一张床垫像是无面人的脸,唯独床前那张羊毛地毯没有收起来,它成了整个空荡荡的房间里最温馨的存在。
我万分疲倦,却仍然不肯放弃希望,闯进去将自己摔到了地毯上。
周五的晚上六点。
我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醒了又睡去,窗外日和月更替,时间无情地往前行进。
我逐渐不抱希望,但还是在等待。
整整两天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谁也没有来。
17.
日子居然回到了正轨,如果说,过去三年的生活就叫做“正轨”的话。
我接手着一些无关痛痒的任务,全部非常温和,最大的麻烦是找出诅咒的存在,消灭它们毫无难度,再也没有出生入死的时刻。
大量棘手的任务交到了五条悟手里,过去曾有人帮他分担,如今他可称咒术界劳模,直到深秋我们都没有再互通过消息。
我们都执着寻找的那个人也没有任何音信。六眼持续搜索他到过的每片区域,我向每一个不会说谎的生魂提问,谁也没有见过他。
但是,我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的痛苦。
夏油杰没有机会回到高专处理他的东西,所以第二次从家中返回后,我进入他的宿舍,找到了他的日记。
已经有人翻过他曾生活的区域,特别专员吧,我猜,但他们没有对这本日记产生兴趣,它潦草地在书桌上摊开。曾经我只看过其中一页,2005年7月16日,他在一幅咒灵速写上写下两个字:很苦。
咒灵操术原来是这样使用的,将降服的咒灵吞下腹中,才可以驱使它们。日记里多次提到咒灵很难吃,会直接侵扰他的神智那种程度的恶心,每一次任务不是结束于放松的心情,而是一场更大的折磨,可夏油杰从未将这样的话宣之于口。
他曾经……真的很自得于咒术师的身份,为救助他人的性命而奔忙。
日记不是断在最近,而是在去年的夏天,我仔细回想,发现原来是在伏黑甚尔的事件之后,他没有再写一个字。
我在那张书桌前坐下,蜷缩在充满灰尘气味的秋日中,被三年来的无数回忆吞没,记起自己曾有很多次机会问他在想什么,他总是带着笑意,那些时候是真的想笑的吗?
他没有来赴我的约,也许我的问题不会再有答案。
可是我必须要再见他一面,必须。
谁也没想到最终碰见夏油杰的会是硝子,在新宿区人来人往的街头,她给我打电话,说:“我在新宿遇见夏油杰了,定位发给你。”
我拔足狂奔向电车站,同时对着电话大吼:“拦住他!”
“怎么和五条说一样的话……”硝子叹了口气,“我会死吧。”
她先给五条悟去了消息,此人已经熟练将术式用于瞬移了,我心头一松,赶紧说:“太好了,他会来得及的!”
“既然这样,你注意安全,”硝子说,“别急。”https://ensotemple.com
怎么可能不急,我的确相信五条悟能及时赶到拦住夏油杰,但完全没把握双方的反应,而我有预感——不,是明确知道,这大概会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电车太慢了,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想去坐电车,大街上拥堵的车流也指望不上,还不如跑过去!
于是我真的靠双脚一路跑到了新宿,跑到了硝子指明的地点。
她咬着一支烟在那里等我,周围都是行色匆匆的陌生人,也没有那么一两条街区被两个特级动手毁掉。
我喘不上气,仍旧张口问:“人呢?”
“往那边走了。”硝子指了一个方向,香烟的那点红星燃灭。
我大口喘气,什么也没再说,又拔步往那边而去。
在通向街心绿地的一铺台阶上,我只看见五条悟,他沉默地坐在长阶上,墨镜低低地挂在鼻梁上,垂下的白发遮住了眼睛。
我不走了,站在原地慢慢地平缓呼吸,开口却不由自主是质问的语气:“他已经走了吗?”
“我放他走了。”五条悟简短地说。
“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吗?”
“谁,我还是杰?”他问完之后又反应过来,顿了一下,“以后再和你解释吧,我也不明白。”
我无法自控,往前跌去,跪扑在五条悟身前,双手想抓住他,却发现根本抓不到。
无下限术式已经是随时发动的状态了,他不是有意的,随后立即解除了对我的拒绝,一手握住我的两只手腕。
“他没有提到我吗?”我颤声问,“一句话也没有提到吗?”
五条悟愣了一下。
我发不出声音,全身的力气都松懈了。
五条悟张嘴,终究编不出什么瞎话来,此时此刻就算我提出那种要求,也太为难他了。于是我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他微微松开力气,我也支撑不住自己,完全跌坐在冰冷的阶梯上。
沉默并没有持续,我找回了自己泛着轻微血腥味的声带,慢慢地说:“很抱歉,五条,虽然你现在应该没有那种心情,但我有件要紧事想麻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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