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珏坐在茶楼的雅间里往下看去,对下面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很是不喜。他并不反对招揽人才,但最近趁机捞好处的人太多了,鱼龙混杂,很难分清是好是坏。
冯逸思叹了口气,他现在越发玲珑通透,压低了嗓音,提醒好友道:“圣意难测,今时不同往日,你我说话都注意点。”
“我是真想不到,成功扳倒世家之后,竟会是这般场景。之前我还说流云拒了夏侯家的明珠郡主,自请去襄阳受苦,是自讨苦吃。”
孟珏叹了一口气,对当今之事提不上兴致:“如今我倒觉得,能像他一样守卫边关,做自己想做之事,真是潇洒极了。”
“你我感叹又有何用?还不是照样要看那个所谓的英雄会开下去。如今需要的是一个契机,才能趁机劝服陛下,舍了那套法子。就不知要等到何时。”
春风十里铺,一女子正仔细端详着软剑。兵器铺里的掌柜的金难敌,正蹲在美人靠旁,体贴地为妻子锤着腿。
他论武功可算二流高手,煅兵器的手艺可算一流,可论在自己夫人面前的威严,却是连三流都算不上,是出了名的妻管严。
“客官,你看好了没,要是不喜欢就走,我夫人今日身体不适,要提前打烊了。”
“这软剑不错,我买了。”
林虞利落地将白鱼软剑围在腰上,留下一锭银子就走了出去。
金夫人有些讶异,涂了脂粉的面容妩媚动人,正是徐娘半老的年纪,
颇有成熟女人的风韵:“这女娃娃好大的手笔,都不等找零钱就走了。”
“夫人此言不妥,此女一身杀气,饶是我二人合力,也不是她的对手,人家这是上赶着杀人呢。”
“小小年纪就这般气势,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要遭殃了。”
万众瞩目的英雄会召开地点,定在在苏木围场。这日,苏山早早就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御林军,旌旗飘飘,严阵以待。
这次虽然是为选武将,除了行伍出身的正统军官,和朝廷的一众官员,来的更多的反而是由笑九洲这个武林盟主所带领的江湖人士。
他岳家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唐家堡,和朝廷诸多高官都有所来往,如今又有了官职,深受阳瑞器重,不断地有人想攀交一二。
待到旭日高照,众人跪迎了阳瑞的龙辇后,这场英雄会才算是真正开始。
比试采用的是一对一过招,由于阳浔的提议,在这场比武之前又多加了一场沙盘操练,这才让两类人数差落了下来。
阳瑞对今日的英雄会很是期待,许是调养得当的缘故,气色好了不少,看着居然有点红光满面的意思。
“陛下,诸位英雄已到齐,就等您发话了。”负责筹划这次大会的韩书达走上高台,弯腰恭敬道。
“既然如此,那就……”
“报!有名女子要闯围场,说是有要事相告!”
韩书达生怕引得圣心不悦,瞪了报信的小兵一眼,低声训斥道:“女子?你们怎么做事的,不是吩咐了,可疑之人一律解决掉,决不能扫陛下的雅兴。”
小兵面露难色:“大人,但是……”
奈何他还未说完,一身白衣的林虞便稳稳地落在了比武台上。她今日并未易容,也未戴帷帽,一出现就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冯逸思和孟珏、高子龙等人都见过林虞,神情都很惊讶,阳浔和伽蓝对视一眼,眼中全是欣喜,但其余人不知她是何来历,面面相觑。
林虞的目光锁定在了故作镇定的萧御山身上,眼底寒光四射,又转头看了一眼笑意堂所在之处,最后才对上了阳瑞的眼睛。
阳瑞自登上皇位以来,向来都是别人对自己毕恭毕敬,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露出如此神情。宫里不用多说,朝廷之上,大臣们都是诚惶诚恐。哪怕之前居功自傲的老臣,也不会像林虞这般挺直腰杆,这么大胆地瞪自己。
“大胆民妇,竟然敢对陛下不敬!”
“呵~”
林虞兀地笑了,越笑越大声:“在下粗俗不堪,不请自来,打扰各位雅兴了。还望陛下恕罪。”
“在下姓林名虞,正是殒命荆门的林大将军林通海之女,今日前来,是为报杀父之仇。无辜之人自不会受波及,可以放心。”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林将军乃君国细作所杀,这里又怎么会有你的杀父仇人?”
阳瑞一听到林通海的名字,瞬间就不冷静了,下意识地把拳头攥得老紧。他可没忘记,那些人在背后是怎么编排自己的。
林通海死后,民怨不断,若是……若是此女当众指认自己,他岂不是要受天下百姓唾弃?
林虞看着龙椅上坐着的那个矜贵天子大惊失色的模样,心中鄙夷。她还什么都没说,这个狗皇帝就坐不住,想要给爹的死乱扣帽子,还真是可笑。
既然如此,那她就好好耍上他一回。
“陛下有所不知,那日我也在事发的官船之上,拼死搏斗一夜,还和杀我父亲的真凶交了手。此人道貌岸然,颇有心机,和一帮江湖杀手里应外合,才将我父亲逼入困境。”
林虞说罢,嗤笑一声:“他就是国子监祭酒,我父亲多年的好友,萧御山!”
“老师乃一介文人,最是风光霁月,你休要胡言!”
“就是,我看你是落水之后,摔坏了脑子,才在这里乱咬人!”
…………
萧御山还未发话,倒是他曾经的门生都坐不住了,纷纷奋起指责林虞,唾沫星子四飞。
林虞见状也无恼色,笑了:“那日他趁我受伤,掏出匕首刺我心口,被我拔出反击,刺中了右肩。各位若是不信,可以扒开他衣服看。”
“老师和林将军交好,被牵连受了伤,躺了大半年都没好,你简直是胡搅蛮缠,欺人太甚!”
“呵,我欺人太甚?我看你们才是瞎了眼。好,既然各位都不相信,那我就自己动手!”
林虞飞身朝萧御山抓去,带起他落回比武台就用内力碎了他的上衣,露出了胸口和右肩的伤。
女子冷冷地看他,眼中满是恨意:“萧御山,你还有话要说吗?”
头发散乱,衣衫破碎的萧御山神色淡淡,眼中情绪晦暗不明,突然高声大笑:“没错,林通海是我杀的,那日就是我精心设的局,故意把你们引到漳河边上,落入陷阱。”
“我本想灭口,却让你落水捡回一命。今日你已拆穿我,我必身败名裂,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装的了。小妮子,拿命来!”
说罢,他便将掌握成鹰爪状,狠辣地朝林虞抓去,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斗起来。
萧御山是国子监最有学识的先生,为人清苦,不慕虚名,在旁人眼中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形象,如今彻底撕开伪装,着实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M.ENSOteMPLe.cOm
他武艺不错,修的鹰爪功凌厉狠辣,碰到比武台的木柱,都被抓出狰狞的爪印,让人看着都心生恐怖。
奈何林虞经过荆门之变,早已不再是之前的她,心性武艺都有了显著的飞跃,抽出腰间的白鱼剑就砍断了萧御山的手,剑断停在其咽喉处。
“你自己承认,倒少了我的麻烦。那日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效忠君主,饶是我恨你,你也毫无愧色。”
林虞冷笑一声:“那么我想请问萧大人,你口中的君主,到底是何人呢?”
众人本来只当看戏,此话一出,神色都不再冷静。阳浔看了一眼龙椅上冒冷汗的阳瑞,暗道一声不好,还未来得及阻止,萧御山的话就脱口而出。
“萧某身为新阳的臣子,普天之下,除了陛下,哪还有第二个君主?林通海多年来占据襄阳,居功自傲,笼络人心,完全没把陛下放在眼里。我这是为了给陛下分忧。”
“陛下,臣任务已成,虽身死,犹未悔也。残废之身,不愿苟活,先去一步!”
萧御山说罢,头朝前一伸,把咽喉主动送了上去,被剑刺穿,热血飞溅,倒地身亡。
“一派胡言!”
“一派胡言!”
“此事不是朕授意的,不是,休要听萧御山胡言乱语!”
阳瑞被一双双探究的眼睛盯着,看林虞的眼光越发害怕,连连大叫:“护驾,护驾!”
御林军听从指挥,把比武台围了个水泄不通。笑九洲等江湖人士,更是找准机会就表忠心,护在高台前,亮出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林小姐,定是萧御山给自己找借口,存心攀污,你莫要失了理智!我等誓死效忠陛下,你若因此心生恶念,休怪我不客气!”
林虞嘲讽一笑:“笑九洲,我还没说你那部分,居然就这般急不可耐了?那日你们笑意堂的弟子戴着面具,也参与其中,中了我一指。如今来看,你对这狗皇帝还真是忠心。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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