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生，抬腿。只一下、门就开阖。
“想着…拿药片垫垫。”隋刃干巴巴解释，被子攥成个钢筋，再一抬头，已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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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生面无表情径直走到水池边、刷锅，一回头看到阿年正拿着根筷子。
这筷子很特别，似乎是…铁的？
忽然，他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一直沉浸在无名悲伤中正不可自拔的他，忽然注意到一个问题。
首领狭小的厨房里，正挤满了…人。
阿年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半晌，嘴开合：“洗锅？”
雷生：“洗锅。”
“好。”阿年声音有点抖，“慢慢洗。”
雷生不明所以回了头，倒洗洁精。
众唏嘘：“…慢点倒！”
楚汐正吃一个甜瓜，她嚼着瓜囊，越嚼越香，颇有嚼头，她胳膊搭门框，看众：“怎的，怕浪费啊？没事啊乖，直接倒完，洗洁精，姐姐包。”
众沉默。
雷生抬头，看到陈暮苍白的脸，赵煜背着的手，阿年一副丧偶，伊凡…平时最咋呼的伊凡，嘴唇正哆嗦。
筷子、铁的。
他左手忽然捏紧。洗洁精开始狂倒，几乎瞬间就扁平了。液体从锅里漫出来，水声哗哗。
雷生慢慢眯了眼，看着阿年：“…您拿筷子做什么。”
伊凡颤着唇：“生生乖…你先出去…”
“陈暮，我问你，前辈他拿筷子做什么？”
陈暮、一直眼朝天的陈暮忽然垂了视线。
花红正站门口跟着楚汐可劲儿嚼甜瓜，忽然也不动了。他看到连战僵硬的眉。
气氛更变态了。
楚汐终于停下了嘴，她歪头：“阿年，你要做什么好吃的？我也饿。”八零小说网
伊凡笑眯眯，“汐汐姐，今天浪客剑心大结局，追…追忆篇喔。”
楚汐忽然一蹦三跳，向客厅蹿去，“我家剑心？”
阿年朝游离使眼色，虽不是堕天人，好歹性格类似，游离叹口气，已经猜个八□□九，退出去，一把把厨房门关了。
西风和楚斐被隔在厨房里，拔剑四顾心茫然。
阿年拧开火，“雷生…听话。”
雷生隔住他手。他的拳头，硬如铁。
众人注视中，陈暮低头看表：“雷生，这是他的命令。还有五分钟，五点了。”
雷生低头看阿年的手套，视线里忽然现出一丝讽刺，“隔热…手套？”
阿年手臂忽然开始抖。
伊凡眼睛红了：“我逼他戴的！你年哥腿脚不好，你还想他手废？”
阿年流泪。
“首领的手就不会废？”雷生忽然大吼，“要是他在、他在！他们不会让他受伤！绝不会！”
只是一下，阿年的铁筷子就被雷生给打掉。
铁筷子着地，发出“ping——”刺耳一声。
众噤声。
阿年闭上眼。
联盟上下等级之淡，可见一斑。
楚斐刚从医院回来，身上纱布还没拆干净，他看西风，西风看花红，花红捅捅连战，小声：“咋的了咋的了？这…他们联盟…闹内讧？”
连战沉着脸：“你爹要遥控看直播。”
“又是那老狗？”花红张牙舞爪：“看…看啥直播？烫筷子啊？？”
“大概是筷子…烫刃！”连战的声音、抑扬顿挫全有了，只眉头僵硬。
楚斐吸凉气。
花红：“铁筷子…？！”正要尖叫，被连战适时捂了嘴。
连战：“你想被客厅那位听到？”
“那可是她…儿子！还怕她听？你真想看刃熟？”花红挣扎。
西风也嗷嗷：“就不怕我们楚长官——”
“惊动楚昭！合作取消！什么都结束了！”连战低吼，罕见地躁：“场面已经够乱了，你们还添乱？”
“他不是人！”花红一跳一米高：“这是中国！他犯法！”
“他哪天不犯法？！卧底杀人就抓回来不让做卧底了？他现在一人顶一个军！你再给我唧唧歪歪！滚爸那儿去！”连战凶了。
“为啥啊…”花红冷静了，“为啥烫刃？”
连战沉默了一下，不再看花红，而是看向雷生：“…雷生？”
雷生垂在地上的视线，慢慢转向他。
连战开口：“我听亚瑟提过你，说隋刃在堕天，有个很宠很爱的弟弟。虽然他嘴里从不提，但他知道，你们不是亲人、更胜亲人。”
雷生身子慢慢抖。
“他说，隋刃曾为了救你，受了至今为止，最重的一次伤。那次，裴替刃写了遗书，念给他听。他们真的以为，他必死了。”
“我知道，你跟隋刃、亚瑟、裴四人间的羁绊，超出我们所有人。”
“你应该知道花修罗的本意，筷子烫刃，全联盟直播，只是为了让亚瑟出来，他是为他徒弟该隐泄愤，只是想让亚瑟…也注意他的亲弟弟。或许还有…”连战垂着视线：“他在教训刃…吃药这件事。”
“多年杀戮，花修罗心智，已不复常人。但他不会废刃、更不会杀刃，他是什么人，我想你了解。”
“如果你执意让事情变大，让楚昭知道，让好不容易维系的合作关系破灭，这个结果，你能替隋刃担吗？”
雷生不再动，他站在原地，硬的像一棵树。
阿年一个眼色，伊凡呼哧呼哧垫脚丫去拾筷子，阿年接过来。
铁筷子，很快烫熟。
最后一分钟。
设备架好，只等刃来。
最后四十秒，众人蜂拥出，前去俘刃。
楚斐忽然转头去开厨房门，被西风拦住。
“你去哪儿？”
“那是她儿子！”楚斐眼睛赤红。
“现在…不是！”西风隔着他。
“西风！你想我亲眼看着，他们母子，一个里面烫，一个外面笑？”楚斐声音已全哑。
西风几乎站不住，却还是没有松手，他声音、几乎低进土里：“我只知道，比起被烫，刃更不想…她看到。”
楚斐呆立。
西风背靠住门，“阿斐，我不敢说有多了解刃，我早就知道，他们那个世界，我和金飞、阿蒲，我们进不去。但起码，我比你跟他相处的多一点。只这一点，我知道，他会怎么选。”
他一定听到自己最后这句话了，他一定在给自己做饺子。
隋刃倚着床榻，十分安稳。
小弟来、就是好。他不再刷碗，不再洗锅，也不再做饭。
于是，众人进，连拖带拽，他已出房。
客厅，楚汐正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一刀真狠，这雪真大，这哗啦啦小血花…”
电视屏幕里，一个美男正闭眼握刀，呆样似乎有点像自己。
隋刃凑头去看，脚已不沾地。游离默默给了他一个没表情的表情。
隋刃有点不好意思：“…其实饺子，在床上吃也不是不行…”
进厨房。
门，从身后重重关上了。
正中心一个话筒、摄像头，屏幕里，众小弟都在。
旁边，雷生正举锅，背对着他。
阿年、惨白着一张脸，正举着筷子。
伊凡慢慢后退：“小的先不不奉陪。”熟悉的、表情。
筷子、铁的。
雷生、僵硬。
阿年、流泪。
陈暮，正侧头默默配药。
西风、楚斐，正站门口打擂。
只几秒钟，隋刃已经明白。
他沉默，问看着最靠谱的连战：“该隐…出事了吗？”
“着了一道，连同苏媛，不过、都还活着。”连战答的很快。
隋刃垂着视线，全身、似乎慢慢放了松。
他笑了一下，慢慢抬了头，“阿生，给我煮袋饺子，我睡了很久，饿了。”
众人呆立。
隋刃走到水池旁，弯腰拿起下面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个馒头。
很自然地、他拿过阿年摊着的手套里的筷子。
慢慢插在馒头上，吃了起来。
手心，呲呲。
手指，已起了裂纹。
馒头，慢慢焦干。
汗、细密、从头发、身上各处涌起，似涌泉。顺额角划落，落在筷子上，发起白烟。
死一样的静默里。
“哗——”饺子落水。
屏幕里，出现了一个人。
“吃的可好？”
隋刃看着屏幕里的花修罗，他慢慢放下握着筷子的手，身子因抑制而发抖。
他面色仍平静：“…师父。”
沉默，默。
隋刃开口：“…好。”
“睡的可好？”
隋刃、沉默。
“可好？”花修罗罕见的追问。
隋刃握着铁筷的皮肉似乎已经粘连，他握的更紧。
“疼吗？”花修罗看着隋刃的手，慢慢，视线上移，他盯着隋刃密麻如蚁、深垂的黑睫，嘴唇开合，像一幅分裂的画像：“记起了么？”
“抬头，看着我。”
隋刃抬起头。
花修罗：“人肉的气味。”
筷子忽然炙进血肉。
花修罗没再停：“该隐受了耻辱。”
“你的地方，你的眼皮下。”
“剑即凶器，剑术是杀人术，无论用什么辞藻掩饰都是事实。”不知道是花修罗，还是电视。花修罗的声音宛如梦魇，似乎和客厅的声音渐近一致。
慢慢、迫近。
隋刃已睁不开眼。
“药让你安睡，忘了血雨腥风。”
“安睡是一个好东西。没有梦，安稳空白。”
“我想有一样你是忘不掉的。”
“…人肉的滋味。”
刺耳的电话响起。
没人低头，因为电话响自花修罗。
亚瑟，终是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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