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哪？华特去不去？”
“去个毛线，一会儿我爸带我去拔智齿。”
“那你岂不是要变成猪头。”
“滚。”
男生隔组叫道：“程岸，华特，走？”
程岸打了个哈欠，懒洋洋摆手：“我要回去睡觉，你们去吧。”
望着他单肩背包走出后门的背影，有人嘀咕：“程岸不是在睡，就是在睡的路上，这咋考的第一。”
“天才和猪只有一个物种的区别。”
“你娘的这次化学还没我高，拽个屁。”
……
程岸先去了趟老师办公室，又和楼下的保安闲聊几句，再到校门口的小卖部晃悠一圈，将近三十分钟，才慢悠悠离开学校。
他看了眼腕表。
没走大道，抄的都是近路，弯弯绕绕的小街，闹市民楼，尽是烟火气息。巷子遮蔽阳光，他朝着光亮口的地方快步走去。临近出口时，忽然跑了起来。
一辆摩托车横在他面前。
车上的人黑衣黑裤，面容隐在头盔后，微侧头看他。
程岸两手一撑那人肩膀，稳稳落座，车绝尘而去。
小巷里，一个人停下脚步。
……
“去哪儿？”程岸边戴头盔边问。
“不知道去哪，还敢上我的车。”声音夹在呼呼的风声里，却能从语调听出他在笑。
程岸盯着他的后脑勺，目光渐渐下移。十一月深秋，他只穿一件单薄的黑色外套，袖口上挽，露出麦色小臂，宽肩厚背，捶两下，果然结实。
“干嘛？”他注意到那两拳，“想谋杀？”
程岸问：“你不冷啊？”
“什么？”
“我问你冷不冷？”
“你冷？”他捕捉关键词，“那我开慢点。”
程岸忍无可忍，俯身凑近他耳侧，大声说道：“张晓暨，你耳背吧？”
张晓暨笑意更深：“你让我背你？等等吧，这会儿开车呢。”
靠，不要脸属他第一。
车停在一片住宅区，程岸将头盔递回，听见他问：“吃午饭没？”
“没，刚放学。”
“下午没课？”
“嗯，周日下午休半天。”
张晓暨锁车，悠悠道：“走吧，帮了你，请我吃饭。”
两人进了一家小餐馆，装修陈旧，人却不少。
服务员上前：“你好，几位？”
“两位。”
“角落有两个位置。”
张晓暨把菜单递给程岸：“点吧，看你想吃什么？”
程岸大致翻阅，漫不经心问道：“有没有粿肉黄金卷？”
“黄金卷卖完了。”
张晓暨说：“要不要换一家？”
“不用，懒得走。”程岸随手指了两样，递去菜单，“你点。”
张晓暨直接阖上，递给服务员：“和他一样。”
程岸洗杯喝茶，冷风灌头的那股劲缓了过来。张晓暨单手搭在座椅扶手上，懒散朝后靠去，黑眸盯着他：“你打算怎么着？”
“什么怎么着。”
“跟踪你的那人，看清是谁了吗？”
程岸说：“差不多吧。”
张晓暨眉心微皱：“什么叫差不多，你上点心成吗？”
“最近几周我一直收到有人给我送早餐，应该是她。”
“男的女的？”
“女生。”
张晓暨啧了声：“艳福不浅啊。”
程岸掀眼帘看他：“你很酸吗？”
“你管我酸不酸，你处理不了，我去。”
“你去打人一顿吗？”程岸好笑道，“不让我管，你管我做什么。”
张晓暨恨不得堵住这张嘴：“你非要跟我抬杠是不是？”
“小女生，能把我怎么样？”程岸饥肠辘辘，懒得跟他再拌嘴，“上回逮着人，跟她说过了，也没再给我送早餐。”
他埋头吃饭：“没想到改变策略，想跟踪我回家。”
张晓暨哼了声：“招蜂引蝶。”
程岸丝毫不慌：“招你吗？”
……
吃完饭，程岸下意识往停车那处走，察觉张晓暨并无此意向。
“上哪儿？送我回去。”程岸拽住他手臂。
张晓暨睨去一眼：“送你回哪？回学校，还是回我那儿。”
“狗贼啊张晓暨。”程岸不耐道，“我没钱了，送我回东江大道。”
“凭什么，不是不能管你吗？”
“一码归一码。你刚开了二十分钟，我走回去还不得一个钟头。”
“行啊，饭后消食。”
程岸冷笑看着他。
张晓暨少数得逞，乐得心情好，勾住他的脖子：“又没课，玩一会儿不过分吧？”
进了张晓暨家，程岸识破他：“就想让我来这吧。”
“看你冻得脸都白了，休息一下再回去。”https://m.ensotemple.com
三室一厅，冷冷清清。
程岸连人带包栽进沙发里：“我记得你说过，你爸妈在外地做生意。”
“嗯，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张晓暨脱了外套，里面只有一件灰色短袖打底，手臂肌肉线条微微起伏。
程岸似笑非笑：“这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吗？”
张晓暨面不改色，只问：“打不打游戏？”
“什么游戏。”吃饱喝足，困意上涌，跟着他进了房间。
张晓暨扔了手柄给他：“枪战。”
打了三局，程岸困顿难耐，留张晓暨一人继续，他就着卧室的小沙发昏沉睡去。
理由是：睡不惯别人的床。
醒来后，张晓暨还在通关，他却从沙发转移到了床上，等待意识回拢的几秒，手在枕边摸索着手机。
碰到枕下的一本书。
张晓暨戴着耳机，听不到身后人醒来的动静。屏幕显示通关顺利，他存档摘耳机，下意识回头。
程岸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正在翻着那本艳色漫画。
“你……”
程岸单手移开漫画，露出一张白皙清俊的脸，对上张晓暨错愕的目光。
“想不到你还挺骚，看这种。”他翻了一页，“有没有下册，这本我快看完了。”
身上有重量，漫画被人抽走，张晓暨单手撑在程岸枕边：“你一好学生，看这种干嘛。”
“我正看到关键，给我。”作势要抢，没得手。
张晓暨姿势未变，扫了一眼该页内容：“他们被救了，劳恩斯身份暴露，重伤昏迷，皮特怀疑他的真身，去了趟他家找文件。”
程岸隔着被子用脚踹他：“我自己看。”
“要看别在我床上看。”
“你床上咋了？我在沙发睡得好好的，谁把我弄床上来的。”
“见你冷得缩成一团，让你睡舒服点，好心被狗吃。”
忽然安静了一霎。
程岸目不转睛盯着他：“你耳朵红了。”
张晓暨愣了愣：“有吗？”
“嗯，你想到什么了？”程岸趁他愣神功夫，伸手夺过漫画，漾笑的眼微眯，“看我睡你床，你硬了？”
张晓暨看了他好一会儿，深吐了口气，挤出一句国粹。
程岸哈哈大笑。
……
又过了一周，气温骤降，冰雹加雨。赶上过节，难得的一天休息，被老师一个电话叫去学校处理项目报告。来时天还亮着，走时已经入夜，小雨淅沥，透心寒。
老师大手一挥，准备请客，程岸婉拒，称自己还有事。
匆匆下楼，身后有人叫他。成愈递来一把伞：“外头下雨了。”
程岸看了眼路灯下的雨雾：“你怎么办？”
“我有。这是老师办公室的。”成愈说。
程岸道谢接过：“那我先走了。”
成愈看着他：“再见。”
他疾步朝校门口走，电话一直打不通，开始心急起来。踏出校门那刻，像有感应一般，偏头看向保安亭下的一道黑影。
细雨绵绵，亭檐难以遮挡，那人一动不动，也不撑伞，就这么静静站着，一双黑眸浸着白炽灯的光，直勾勾盯着他。
这种鬼天气，他干站了多久？
程岸压住骂他没脑子的冲动，上前拽过他。一摸，外套是湿润的。
“我不是发信息跟你说我今天临时有事。”程岸皱眉，“你在这儿当什么雕像？”
张晓暨一言不发，直接走人。
“喂！我跟你说话——”
“我等了你一天。”他开口时，嗓音是哑的，口干舌燥的热，头也昏沉。
程岸愣住。
“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条信息后再也人影，耍狗都还扔个骨头。程岸，没你这么糟蹋人的。”
怎么又提到耍狗？
程岸伸手摸他的额头。坏了，真给烧傻了。
张晓暨甩开他的手，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透着浓浓的失望：“懒得再理你。”
程岸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子，招手在路边打车：“先跟我去医院。”
“我让你走，听见没？”张晓暨猛地推开程岸，后背砸到路灯杆上，周围行人投来疑惑的目光。
“你烧成筛子才认怂是吧？”程岸冷声道，“你想算账，等挂了水退烧后再说，别在那脑子一热火药四处喷。”
张晓暨没说话。
程岸拦下一辆出租车，见人没动，便把他往里推按，这大块头浑身肌肉硬邦邦，竟寸步未移。司机朝后看来，程岸略表歉意冲他挥手：“不好意思啊师傅，等等。”
“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一路人，是吧。”张晓暨兀自说道。
程岸头疼阖眸：“张晓暨，我再说一次……”
“开心就来找我，要么根本不鸟，把我像猴一样耍。临时有事咋了？我是气你临时有事吗？这一天我发了多少信息，打了多少电话给你，你回一次会死？让我安心点不行？一定要等你的事都忙完了才理我。”
张晓暨一字一句道：“老子根本不想管，你爱找谁找谁，我不伺候了！”
安静两秒，程岸问：“说完了吗？”
“你给我滚——”
程岸单手抓着他的领口，猛地朝前一拽，微侧头撞上去。
司机的角度，只能看到张晓暨的背影，以及他忽然被扯向前，两人像是争吵的模样。
夜里寒冷，路人稀少。
即便有人看到这一幕，又何妨。没有人认识他们，只有两个少年自己知道，这个吻，夹带委屈与炮火，无奈与气愤，即便上一秒再咬牙切齿，却也在一瞬间回归静谧。
张晓暨怔在原地。
“我只能……先这样。”程岸头皮发麻，无奈捏了捏眉心，“你要觉得哄得不够，乖乖上车去了医院再说，我不想被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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