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景秋给季言礼使了个眼色,看起来像是“我全搞定了!”“都听我吩咐!”“哄人我是专业的!”“吃!都给老子吃!”。
季言礼原本还有些惊讶,但只是笑笑,轻柔地拆开蛋糕盒,里面果然是一个漂亮的竹子蛋糕,通体是沁人心脾的青绿色,细细勾勒的竹叶花纹精致,粘着薄如蝉翼的金箔,清透高洁之感呼之欲出,还透着一丝冷柜里拿出来的凉气。
闻起来是竹叶的淡淡清香混杂着抹茶的苦涩,上面还写着“祝学长金榜题名勇夺状元!!!”。
蛋糕是绿色的,字是大红的,这样精致漂亮的蛋糕,结果来了个红配绿赛狗屁。
季以禾噗嗤一声就笑了:“是你指定要红色的字?”
“那必须啊!”任景秋理所当然道,“学长高考要开门红!要红!要旺!要喜庆!可惜他的信息素是竹叶味对吧,要是西红柿味颜色就和谐了。”
季言礼:“……不要在公共场所讨论信息素好么?”
任景秋骄傲地抬起脸:“这有什么丢人的!竹叶味多好啊!我是香槟味我也可以大声说出来!”
“可以了!”季以禾拍他的头,“闭嘴吧你。”
十八岁的生日蜡烛也点上了,熙熙攘攘的大厅里,没法儿关灯,但对季言礼来说已经够隆重的了。
季以禾和任景秋一起拍掌给他唱生日歌,季以禾声音清透甜美,烛光中笑出两个酒窝,任景秋嗓门奇大无比,卖力极了,两个人的和声听起来不伦不类,吸引方圆十里内的人都在扭着脖子张望。
季言礼很不好意思,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一直在扶眼镜,就差把眼镜扶到脑门上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透过烛光看他们亮晶晶的眼神,和并不整齐的合唱,他突然就有点想哭。但两个人都比他小,他实在很不好意思哭,于是硬憋着,憋得耳朵都红了。
唱完了,季以禾立刻催促他:“哥哥快点闭眼!许愿!吹蜡烛!”
任景秋也起哄:“快点快点!”
季言礼闭上眼,双手合十,世界一下子暗下来,只有眼皮透出浅浅的红光,就像除夕之夜黎明山顶上日出东方,灿烂的金光照亮了云海和横亘城市波光粼粼的江面,从高处俯瞰每一片飞檐翘角都宛如振翅的鸽翼,新年的烟火在山脚接连绽放,如同圆簇的野花。
奚野的头发在山风中凌乱飞舞,偏头看他,许愿他的愿望都能实现。
但连奚野都说,世界上没有神明,愿望要说出口才能被实现。
他许愿什么呢?
没有神、也没有人在听他的愿望。
季言礼微笑着,睁开眼,吹灭了蜡烛,烛心微蜷,白烟袅袅。
季以禾高兴地鼓起掌来,任景秋张罗着切蛋糕,胖子的电话也打进来了,说是和温羽一起给他买了个干蒸汽手持熨衣机,是之前季言礼念叨了很久特别想要的东西,虽然作为一个高中生对熨衣机朝思暮想就他妈离谱,但胖子本着人本主义精神还是给他买了,祝福他以后熨衣服的时候都能想到他亲爱的同桌。
季言礼没想到的是,连学生会的成员都私下里瞒着主|席,凑钱给他买了生日礼物,派了代表沈微澜过来送。
季言礼说我已经不是副主|席了,而且我也不能收大家的东西。
沈微澜说学长,你不知道,你走了以后大家都很想念你,虽然一半原因是经常搞砸事情没人兜着被主|席骂,另一半原因是自从你走了以后我们的账本就再也没能对上,各种开支外联学校拨款意外事故和缴纳的费用搅在一起如同乱麻,最近财务部以小钱为首的所有人正痛不欲生想要集体辞职……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们确实很喜欢你,想祝你生日快乐,大家都受过你很多帮助,这就是一点小小心意。
礼物有两件,第一件是一个厚重的牛皮本,首页是所有学生会成员的签名和寄语,密密麻麻横七竖八,还有不少清秀的字迹浑水摸鱼在表白。
第二件是四整箱的能压死人的二十四史,提出这个礼物的人是谭盈盈,结果万万没想到二十四史居然不是二十四本,是六十三本,震撼了上上下下整个学生会,好在书店老板好奇地问他们要送给谁,知道是季言礼以后豪爽打折。
季言礼苦笑不得:“你们在知书斋买的书?”
“对啊,”沈微澜点头,“据说你还在那里打工过,老板对你赞不绝口,所以打了一个内部折扣。”
“我能问问是几折吗?”
“一折。”
“……”季言礼问,“你们不觉得有点低么……”
“原价两千五,给我们两百五就买回来了……数字有点不吉利,我们还继续杀价,杀到了249。”沈微澜竖起拇指,“听说书店快倒闭了,在清仓大甩卖,学长你要不多去买点东西。”
“还是算了吧,”季言礼惆怅地拍了拍几乎等人高的书堆,“那书店,八成就是被我搞倒闭的。”
*
虽然是生日,但季言礼也没有其他娱乐了,下午就回家写作业去了。
为了省电也没开空调,只开了个小小的鸿运扇,因为外壳变形了,叶片不停打在塑料外框上,随着转头发出一片嗑嗑哒哒的噪音。
直到半夜,提醒他自己睡觉的闹铃响了,季言礼才停笔,手指扶着酸痛的后颈捏了捏,抬头看见窗外一片深沉的夜色,陈阿姨在楼下扯着嗓子喊王姐三缺一赶紧来救场,楼上养的狗被惊醒了,发出一阵凶狠的吠叫,一只叫了,全小区的狗都开始嚎,夹杂着婴儿被惊醒的哭闹。
奚野还是没有联系他。
这个没良心的小叛逆。
还有七天,季言礼想,等他七天以后考完了,别说是太平洋的小岛,就算奚野把自己发射到火星上搞自给自足的生态循环系统,他也得把人抓回来教育。
高考最后几天,上课也没多大意义了,教师轮换着看堂自习,让他们最后安心地梳理知识点,有什么疑难问题就及时解决,各科老师表现得比同学还紧张,但凡有同学拿着不懂的错题进了办公室,立刻就会被请到座位上一对一慢慢讲。
后黑板上的数字从7变成6,又从5变成4,那股逼得人发疯的紧张感像逐渐淹没的水一样往上涌。
有些人发泄压力的方式是机械式的学习……还有另一些,是变成神经病。
“最后一轮开盘豪赌!”自习课间,贺子麒拍着桌子大喊,“我倾家荡产压季言礼状元!就算不是省状元,至少也是市状元,就算不是市状元,保底也是校状元!”
“没有人压万年老二吗?!”贺子麟和兄弟遥遥相对着吆喝,“别啊!没人押他还怎么赌啊!三年了!给个机会吧兄弟们!老二也很不容易的!一块钱也是钱啊……一分钱也是钱啊!”
“艹,校状元有什么押头啊?他都拿了三年了!好没意思啊!”有同学喊,“高考年级第一,如果不是季言礼我倒立吃屎好吧?”
他同桌立刻大喊:“季言礼我给你一百万,你放弃高考,让他吃屎!”
“吃吃吃!让他吃!”
教室顿时乱成一锅粥,本来就年轻气盛,又憋闷了太久,临近最后关头,一点火星子都能炸成燎原之势。
季言礼原本还想静心学习,结果被吵得耳膜都发嗡。
一个油腻阴冷的男声响起。
“我押我自己。”
班级顿时安静了几秒,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傅时新,他突然把头抬起来了,虽然依然驼背如同瘦骨如柴的骆驼,垂下的刘海中目光阴恻不定,冷不丁和贺子麒撞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贺子麒脸黑了一瞬,又哈哈大笑起来:“兄弟们!有人押老二了!咱们终于有钱赚了!”
“好感人啊呜呜呜,”贺子麟佯装抹泪,“全世界都不相信他,他还相信他自己……三年了,老二矢志不渝地做着季言礼同学的陪衬,像是一朵牛粪,这种精神我愿意称之为爱情。”
“你赌多少啊?”胖子插嘴问,“说来听听。”
傅时新的脸色僵住了,他眼神飘忽了一下:“十……十块。”
爆发的笑声从教室的各个角落喷涌而出,汪腾像个人体喷泉一样把嘴里的水喷出去三米,把高姐淋了一身,两人差点打起来。
“十块?卧槽,你对自己的信心……真他妈的值钱啊!”
“多押点吧好兄弟,我们都指望着这票能赚点呢?一千?一百?不能再少了。”
“人生能得几回搏啊!全校押季言礼的加起来可大几万呢!你搞不好就同时金榜题名加一夜暴富了!冲啊老二!最后一次□□的时候到了!”
“他有没有钱啊!?搞不好穷得只有十块了吧!”
“艹,该不会是倾家荡产压了自己吧?”
贺子麒眼睛一转,猛地抓起傅时新的书包就跳到讲桌上,傅时新脸色煞白,猛地推开桌子去抢,结果一瘸一拐,不仅抢了个空,还自己绊倒在讲台的台阶上,摔了个狗啃屎。
“啊这是他的钱包!”贺子麒洋洋得意,“别生气呀,我不抢你的钱,我一会还你呢,我数数,一张一块,一张五块……”
傅时新用的是那种老式的缝线钱包,里面是皱巴巴的纸币和钢镚,一张一块,一张五块,三个一元钢镚,一个五角钢镚。
“什么玩意儿?没了?”贺子麟笑得快要呛死,“不是,你要押十块钱,你得给我们十块钱吧?!全身上下加起来九毛五?难不成你还要我们给你垫五毛来资助你的梦想?”
傅时新咬着牙想爬起来,结果刚才那一下摔得太扎实了,他趴在地上挣扎了半天,当众出尽了洋相。
季言礼终于忍无可忍:“贺子麒,贺子麟,你们两有完没完?”
“诶,”胖子拉了他一把,“你管他呢?”
“你让开。”季言礼冷道。
胖子只好收腹挺胸把椅子往前挪,季言礼大步走上讲台,把讲桌上零零散散的硬币和纸币都塞回钱包,钱包塞回书包,然后蹲下来递给傅时新。
“你这就没意思了啊?”贺子麒面子有点挂不住,“我们这不是闹着玩吗?谁抢他钱啊?再说他自己说要押注十块,现在还差我五毛呢!”EnSotEmplE
“是不是过分你自己心里清楚。”季言礼站起身瞥了他一眼,肤色冷白,身上沾了些原本不会在他身上出现的凛冽戾气。
“年级第二很丢人吗?这么丢人的位置,你什么时候考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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