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杏羽找的三个演员都不行，这让徐行很头疼。思虑再三，他决定做一次公开招募。
很快，演员招募信息在剧院公众号贴出来，报名方式和试镜日期都写了，但发出去整整一天，阅读量还没过百。
丁大新苦恼地撑着两个腮帮子，问：“徐哥……你不是风云人物吗？怎么连个演员也找不来。”
徐行又把招聘信息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拇指停在两位数的阅读量旁，答：“那是你徐哥要求高。”
虽然嘴硬，但徐行对目前的形势实际却是一筹莫展。
“哎？徐哥，你是不是有个微博账号，叫‘没有这张面钞’的？那里粉丝不是挺多的吗？怎么不去那发个招演员贴？”丁大新问。
徐行转了转眼珠，没答话。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主意。然而这个账号他已经闲置四年了，最新一条微博还是四年前的，底下一片骂声，全在让他这个抄袭导演滚出戏剧圈。所以他放弃了这个想法。何况他连微博密码都忘了。
可如今看着自己发在朋友圈里孤孤单单的一条文案，几个点赞，几条无关紧要的评论，徐行的心情跌到谷底。
这次重返北京，他努力给自己鼓足信心，然而却屡屡碰壁，没了金亦乐和应斯坦这对左膀右臂，辛苦经营起来的剧院也接近解散，现在想参加戏剧节，却连合适的演员都找不着——从大四到现在，在戏剧圈混了六七年，就混了这么个人缘，徐行好不容易攒起的那点自信又面临崩溃的边缘。
而此时在北京东边的某剧场后台，金亦乐正刷朋友圈，徐行那蔫蔫的头像出现在他视线的刹那，他立刻打起了精神。
看完这条惨兮兮的推送，他不无嫌弃地说：“真丢人！几个月前我做的时候哪条推送不是过千过万的阅读量，到二徐手上就这样了！被别人看到还以为是我搞砸了呢！害！”
话音刚落，金亦乐手里的手机就被马瑞秋抢走。
马瑞秋点开推送，仔仔细细翻阅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这样，是不是就参加不成戏剧节了？”EnSotEmplE
“……大概吧。”金亦乐犹豫着答。
马瑞秋却立刻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嗯？”金亦乐不明白马公主这个“不行”的意思是什么。
“他不能输得这么轻易，我要耗尽他的心血，再让他看到自己的一事无成。”马瑞秋死死捏着金亦乐的手机，嘴角还留着那抹冷笑。
此刻的金亦乐一面心疼手机，一面不得不感慨女人这种生物的可怕之处。
第二天，约定的试镜时间到，徐行独自坐在观众席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盯着空荡荡的舞台发呆。对讲机里传来丁大新断断续续的声音。
“徐哥，灯光调好了。”
“可是咱们连一个咨询电话都没收到，就这么干等？”
“时间已经到了，没人来啊。”
“徐哥，还等吗？”
……
就在这时，徐行听见剧场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他以为是丁大新等得不耐烦跑下来了，可脚步声却没有在他身旁停下，而是踩着阶梯走向舞台，徐行慢慢抬起头。
一个瘦弱却自信翩翩的身影走进舞台的那束追光里，徐行看清了来人的脸，一下握拳抓住了手里的笔。
“导演好，我叫朱桐雨，梧桐的桐，下雨的雨，我毕业于H大计算机学院，现在是一名戏剧演员，出演过上百场剧目，来试镜的角色是《畜》的小溪。请问我可以开始了吗？”
徐行呆愣片刻，才答：“嗯……开始吧。”
朱桐雨在台上念剧本，而坐在台下的徐行不禁陷入一幕幕回忆，当年第一次在熙楼小剧场见到朱桐雨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没想到几年过去，当初那个畏手畏脚的小孩如同脱胎换骨一般——现在台上站着的，无疑就是他心目中的小溪。
朱桐雨念完台词，徐行缓缓站起身，同时鼓掌，掌声一下一下，铿锵而坚定。
就在这时，躺在一旁的对讲机里传出丁大新激动的声音：“徐哥！咱们剧院来了好多人！全是来试镜的，还有来应聘台口的！”
听完对讲机里的话，徐行又望向台上的朱桐雨：“你怎么知道我在招演员？”
朱桐雨答：“金师兄给我发了私信。”
徐行忙掏出手机，点开金亦乐的朋友圈，并没有看到他招演员的那条推送。但他随后又点进推送，发现不知何时，这条推送的阅读量已经破了千。
徐行心里有了数。是金亦乐在努力帮他的戏招人。
可一时，徐行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
一周后，戏剧节主办方集中组织所有参赛剧目对演出顺序抽签，并公布比赛最终版规则。
此前已经公布，本次戏剧节主题是“料”，共分五个单元：棉、麻、丝、塑、纸。《畜》被分在了“麻”这个单元。对于分组，徐行倒没太在意，但那条戏剧节的规则推送同时还附了一条视频，视频里，乌玛对所有参赛剧组送上了祝福语。看着视频里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大明星，徐行没看完视频就退出了推送。
因为看着乌玛的脸，他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一个人。
中央戏剧学院是此次戏剧节的协办方之一，这次抽签选的地点就是学校的一间阶梯教室，徐行目测现场来了大概一两百人。
“七月底我们会宣布所有进入复赛的剧目，在座参赛剧组将有一半进入复赛，八月上旬，所有进入复赛的剧目在单元内角逐唯一进入决赛资格。最终决赛会在五部入围剧目中竞选出最佳戏剧奖、最佳导演奖与最佳剧本奖三项剧目奖以及最佳男女演员奖，而所有进入复赛的剧目均有资格在网络端评选中角逐最受欢迎IP奖、最受欢迎男女主角奖……”
工作人员在讲台上宣读比赛规则，徐行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透过窗户，他看到学校的草坪，阳光下生机勃勃的教学楼，还有穿行其间的年轻面孔，不觉露出既羡慕又怀念的笑容。
比赛规则宣读完毕，抽签开始。
按照“棉、麻、丝、塑、纸”的单元顺序，每个剧目的代表在被叫到剧名后上台排队，在单元内依次抽取编号，这一编号将决定初赛、复赛以及决赛的演出顺序，不过初赛没有同台竞技，所以编号主要用于复赛和决赛的演出顺序。
单元“棉”的二十几个人抽完编号后，开始了单元“麻”的组内演出顺序抽签。
“《屠龙》。”
讲台上的主持人念出这个剧名时，徐行皱了下眉，心想这还能同名不成？可直到他抬头看到应声走上讲台的背影——
“《畜》。”
“《畜》。”
“《畜》。”
“《畜》剧组来人了吗？”
工作人员连喊好几声，徐行才举手示意，然后小跑着站到队伍里。
应斯坦此刻就站在他身前，徐行低眼注视着这个骨脊明显的瘦弱背影。前面抽走一个人，应斯坦就往前挪一步，然而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应斯坦站到抽签木箱前，却没伸手掏箱子，而是对工作人员说：“不好意思，我们剧名改了，之前发了邮件。”
“改成什么了？”工作人员问。
应斯坦忙答：“女家。就是把‘嫁人’的‘嫁’字拆开。”
“是《屠龙》？改成《女家》？”工作人员确认道。
应斯坦连连点头：“对的。”
“好，登记了。原则上不允许再改剧名了。”
“嗯嗯，麻烦您了。明白。”
应斯坦接着从木箱里掏出一块牌子，在工作人员面前放下，然后就低头快步离开了教室。
徐行的目光从应斯坦匆匆离开的背影上挪开，看到工作人员手里登记的牌子上写着数字：25。
***
抽签第二天，徐行正在房间里午睡，阳光在他眼皮上跳来跳去，半梦半醒间，他仿佛听到唧唧吱吱状似流水的声音。
徐行缓缓睁开眼，两只黑色的小眼睛正好悬在他鼻尖上方，徐行大叫一声，一个激灵往上一蹿，裹着毛巾被龟缩到了墙角。
惊魂未定间，徐行看到丁大新正笑嘻嘻地抓着一只老鼠，站在床边看着他。
“徐哥，看把你给吓的，仓鼠我可给你弄来了！”丁大新一边说着，一边把仓鼠往徐行被子上放。
“停停停！”徐行躲无可躲，只能大声呵斥，“他妈的没笼子吗？”
“嗯？徐哥你害怕？”丁大新停下放仓鼠的手，一脸无辜地问。
“谁……谁怕了？”
一小时后，小仓鼠被关进笼子，笼子被放到舞台中央的一张桌子上，丁大新站在桌旁逗仓鼠。
“徐哥，你坐那么远干嘛？”丁大新看着坐在观众席正中央位置的徐行问。
一般排戏时，徐行都是坐第一排的。
“我看看整体舞台效果！”徐行嘴硬道。
丁大新又问：“徐哥，演员就位了已经，咱怎么排？”
徐行答：“等着。等摄影师。”
就在这时，剧场门被推开，一束光放进剧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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