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台下的金亦乐喊出声,“不该是‘我希望我女儿跟我想的一样’吗?你们什么时候改台词了?”
“我没改过。”马瑞秋答。
马瑞秋跟金亦乐都坐不住了。可台上的戏还在走着,他们俩一个导演,一个制片,只能看着不受控制的戏继续下去,面面相觑,万分不解,又只能干着急。
这时,马瑞秋假装补妆,掏出小镜子,用反光去看远处的座位,她想找的人自然是徐行。然而观众席太黑,马瑞秋用镜子看了一圈,什么也没看清。她只好收起化妆镜,将注意力重新投向舞台。
舞台上,佛祖问母亲:“为什么改了主意?”
母亲答:“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既然得不到女儿的理解,我也做不到理解她,能喝一碗糊涂药,对我对她,都是解脱。”
佛祖问:“你真的想好了?”
母亲答:“嗯,我想好了。”
听到这,台下的马瑞秋惊愕至极——已经搬上决赛舞台的戏,她这个导演,却对台上正在发生的一切如此陌生?更令她惊诧的,是这位母亲说出的话。导演这部戏的时候,她总能想起当初爸爸对自己的管教和束缚,她认为这部戏刻画的就是年轻一代与上一代人之间的矛盾,抒发的是年轻一代对于老一辈绑架式亲情的不满、委屈与控诉,可现在台上……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个母亲会选择放手?那她这部戏成什么了?
“应斯坦呢?”马瑞秋怒不可遏地问。
“二师弟他……”金亦乐仰起脖子向舞台左侧张望,“他是舞监啊,舞监现在应该在上台口。你问他干嘛啊?”
马瑞秋双眉紧蹙:“你不觉得复赛以后他就变得不对劲了吗?”
“哪不对劲?”金亦乐很惊讶,“难道……这跟二师弟有关?你发现什么了?”
马瑞秋摇摇头,答:“只是直觉。而且,应师兄每天有大量单独和演员沟通的时间,昨天来这里走台,也是他全权负责的。”这时马瑞秋忽然扭头看向金亦乐,瞪大双眼断定道,“徐行。一定是徐行!”
说完这句话,马瑞秋就起身离开了座位。
“哎!祖宗你去哪啊?”金亦乐犹豫再三还是跟了出去,但是等他走出剧场时,马瑞秋早就没了影儿。
金亦乐心烦意乱,还有些担心。因为就在今天比赛开始前,马瑞秋迟迟未出现。直到主持人都宣布演出开始,她才一脸忧惧地赶到。
“去哪了?”金亦乐问。
“郑嘉那个王八蛋。”马瑞秋恨恨地骂道,“他说要《女家》的署名权,还要IP的版权分成。”
金亦乐听得眼睛瞪得溜圆:“靠!这孙子疯了吧!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他是不是公司破产以后精神也出问题了?”
马瑞秋答:“因为之前乌玛跟他有些协议,但好像没给他兑现,他现在一无所有了,所以狗急跳墙。算了,不管他,之后再说吧。”
金亦乐脑子里回顾着这段插曲,而此刻马公主连个影子都没了,他不得不担心起这丫头的安危。可剧场里还在演他们的戏,他也走不开,只得先行回了剧场。
《女家》是决赛最后一个剧目。在所有剧目落幕后,舞台上来一个男团,开始了劲歌热舞,剧场后排还举起了手幅和灯牌。但金亦乐完全无心欣赏。他一个劲给马瑞秋打电话,但是始终打不通。
一刻钟的歌舞表演之后,这次戏剧节的几项大奖就要现场直播出炉。
又过了一会儿,应斯坦回了剧组座位席。
“你可终于回来了!应你告儿我实话!剧本是不是你们改的?”
应斯坦和金亦乐之间隔了马瑞秋的座位,坐下后,他神色肃穆地看向舞台,舞台上的灯光在他脸上涂出炫目的色彩。可面对金亦乐的问题,他却迟迟不开口。
“你他妈说话啊!”金亦乐急了。
就在这个时候,舞台上的歌舞结束,剧场归于平静——颁奖环节要开始了。金亦乐见一时撬不开应斯坦的嘴,只好先把注意力移回舞台。
一番开场白过后,嘉宾宣布:“本届戏剧节的最佳男主角是——”
……
男女主角奖颁发完毕,但都和《女家》没什么关系。接下来要开始颁布戏剧奖项了。
金亦乐烦躁地盯着手机,不停扭头向剧场大门处张望,可既得不到马瑞秋的回复,也见不到她回来的身影。
“接下来将颁出的是最佳剧本奖,让我们有请颁奖嘉宾乌玛女士。”
主持人话音刚落,就有一名工作人员跑上台,小声对她说了句什么。主持人立刻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十分抱歉,乌玛女士今天由于工作原因没能到场,这一环节的颁奖嘉宾将由……”
颁奖嘉宾走上台,接过信封。
“本届戏剧节获得最佳剧本奖的剧目是——《女家》。”
台下的《女家》剧组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与掌声,金亦乐在欣喜之余,很快又皱起眉——因为拿到剧本奖就意味着,他们今年又和最佳戏剧奖无缘了。
“二师弟,你去吧。”金亦乐不无沮丧地对应斯坦说。
应斯坦动身去台上领奖。
接过颁奖,他奋力将奖杯举过头顶,举到他能举到的最高位置,好像生怕台下的人看不清似的。台下再次爆发出掌声。观众席一片昏暗,但有双明亮的眼睛平静而笃定地注视着这一切。
接下来颁发的是最佳导演奖。颁出后,主持人说:“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本届戏剧节总评审,钟重明老师上台,为我们颁出本届戏剧节的最佳戏剧奖!大家掌声欢迎!”M.ensoTEmple.Com
钟重明走上台,穿的还是那身黑色长袍,不过没戴发布会上那顶巫师帽,他程式化地接过主持人递来的信封,翻开,定睛看了两眼上头的字,开口道:
“本届戏剧节获得最佳戏剧奖的剧目是——”
台下已是一片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钟重明手里的信封上。
“《女家》。”
音色极醇、音调极稳的两个字响彻整座剧场,随即掀起一阵狂浪般的掌声,无数双羡慕、好奇、敬仰、窥伺的目光打向《女家》剧组的坐席——因为戏剧节这么多年来从没出现过最佳剧本奖与最佳戏剧奖被同一部剧独揽的情形。
可此刻坐席处的金亦乐与应斯坦都仿佛石化了,没有丝毫预料的巨大惊喜降临的片刻,他们最先感受到的竟是不知所措。
金亦乐“腾”地就从座位站起身,但是盯了几秒台上,又坐下了,对应斯坦说:“应……你去!”
应斯坦看向金亦乐,眼里满是疑虑。
金亦乐眼里的光惊觉地快速闪动,片刻后又平静下来,肯定地说:“这戏是你和二徐搞的。你去!快去!”
应斯坦连忙小跑着再次登台。
钟重明把一座通体晶莹的奖杯双手递进应斯坦的手里,又看了看他,才松开手。
“谢谢钟老。”应斯坦诚恳地说。
然后他一手握奖杯,一手拿奖状,在无数镜头与闪光灯的多重夹击下,动作神态都显得比刚刚领奖时局促多了。可他唯一在意的,只有台下的徐行有没有看到这一刻,看到他现在捧起的所有荣誉。
然而,那个位置却空了。
在听到最佳戏剧奖是《女家》之后,他就走出了剧场。这座剧场在一片文化园区内,隔着一条步行街,对面有几家文创店,还有一家便利店。徐行去便利店买了一瓶水,还没走出店他就仰头将一瓶水喝干了。
他把水瓶扔进步行街边的垃圾桶,原地站了一会儿,就开始漫无目的地往外走。
这片文化园区已经在北京的五环之外,离开园区不过几百米,周围映入眼帘的只剩下荒芜与破落,烂尾楼、垃圾场、矮墙、工厂残垣令人应接不暇。但走在这样的撕裂之中,徐行却感到一种真实带来的心安。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对获得产生警惕,因为每一种获得背后都有某种形式的失去,所谓否极泰来、乐极生悲,对他而言早已不是成语,而是生活教给他的常识。这些常识让他不至于在绝境时被压垮,自然也提醒他不要在胜利后太过得意。
沿着一条街走了很久,脑袋里不断浮现着各种人,各种事,各种遥远的或不算遥远的记忆。大路上偶尔疾驰而过夜行的车辆,除此之外基本见不到行人。
忽然,兜里的手机响起来。徐行慢慢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是金亦乐。
徐行停下脚步,他跟金亦乐已经快要两个月没联系了。
这时他左手边是一座大敞着门的废弃工厂,工厂内部靠近门口的地方停着一辆大货车,这条路上路灯很少,又静又暗,从工厂园区透出来的光便显得分外幽微。
“喂,大金。”徐行轻喊了一声。
但从接听开始,徐行就听出电话那头焦急的喘气声。
“二徐你在哪?……马公主好像有危险!”
金亦乐简单说完情况后,给徐行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很黑,而且拍糊了。可是再仔细看,徐行发现照片里有几道红白相间的长条。
他眯眼思索……
这是货车保险杠!
徐行猛地扭头看向左侧的工厂,那辆灰黑色大货车静静停在门口,在暮色笼罩下,像极了一头沉睡的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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