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简跟在贺武背后，跟伏雪焰对视，两人脸上都是沉凝。
贺武几乎是扑到易望思身前，眼睛里都是泛红的血丝，“都是真的吗？您把【权柄】和【记忆】分离出去，只是为了放弃身为【皇】的责任？”
易望思苦笑，“我怎么知道，这都是伏雪焰的判断，我的脑子里，是空的啊……”
贺武双拳猛然砸在地面，“这不对，不像您会做的事！您刚刚也说了，您虽然失忆，行事作风不会有太大变化，您不是那种遭遇挫折就要放弃的人……从来不是！”
嘶声转换为大吼，贺武全身都紧张得颤抖，声嘶力竭：“您是那么的期待易先生和尤女士醒过来，您不可能在他们还未睁开眼之前，就要消灭您自己！请您无论如何一定要放弃那些危险的想法，CFN1不能没有您！”
易望思注视着情绪激动的贺武，轻叹道：“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突然就给自己来一刀的，说实话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人眼中的我，跟我自己的下意识想法，是截然不同的？”
她顿了顿，认真问道：“贺武，你回答我，那些解除情感锁的完美体，真的被我杀掉了吗？不要有任何隐瞒，我要听实话。”
“绝对没有！我用我的人头担保！”
贺武转向周立简和伏雪焰，赤红着眼睛低吼，“情感锁被打开的完美体，会受到严密的监控，尽量被安置在稳定的环境里。这一类完美体通常都有某种强烈的执着和牵挂，再让他们上战场，既不安全，也不人道，所以堡垒会将他们从战斗位置撤下，调换到其他后勤部门工作，也可能会安排跟堡垒内的旧人类供子者一起生活。【皇】虽然行事作风冷静，但她绝不是个无情的人。”
贺武扶着易望思的胳膊，语气转为哽咽，“其实作为上位者，【皇】已经足够心软了，当初噬群响应【母皇】的呼唤，脱离类人掌控，开始威胁堡垒时……【皇】不得已杀掉了很多噬兽，那些都是……长年累月与我们相处的朋友和战友，亲自动手是你们无法想象的痛苦。那场战役之后，【皇】躲在房间里，默默哭了很久，怕被人听见，声音都不敢出。”
“原来我还干过这种事。”易望思虚弱地笑笑，在贺武的搀扶下，终于慢慢站起。
她咳出喉咙里残留的血块，看着伏雪焰，“这就奇怪了，我不清楚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贺武不会对我说谎，他说我没杀过完美体，那我应该是没杀过，所以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伏雪焰无法说话。
她震惊得拳头都紧握在一起，手背上青筋如蛇般盘虬凸起，怔忪地喃喃几声，“……被骗了？执政官……亏我把她当自己人……她居然……骗我？”
“雪焰，你冷静点。”
周立简赶上前来，抱住伏雪焰的肩膀，沉声道，“你不想变成那种会被警惕的完美体吧？告诉他们，你不会被情绪掌控，你一直掌控着它。”
伏雪焰放软身体，倚靠着周立简，深呼吸了几次。
她慢慢冷静下来，握了握周立简的手背，“……谢谢你提醒我。”
周立简反握着她，“就像我和你说过的，人类的情感，并不都是美好的东西。
“我体会到了。”伏雪焰呼了口气。
周立简说：“既然弄错了一次，就不该弄错第二次，回去彻底问清楚，无论是谎言还是真相，我们总有一天能查明的。”
“没错。”伏雪焰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眼中已经有了坚定，“我绝对会搞清楚。”
这时候，贺武突然插了句嘴，“其实我刚才说的不准确，【皇】其实……是杀过一个完美体的，无法否认，那件事确实是【皇】动的手，也是这么多年来【皇】唯一亲手处决的同类，但我必须说，当时【皇】确实有不得不杀的理由。”
“这里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坐吧。”伏雪焰深呼口气道，“过去的事情，我想听听看，如果确实是我因为谎言被误导，那我……会向【皇】道歉。”
“用不着。”易望思的微笑很淡，“【权柄】、【记忆】和【力量】合并，那才是【皇】，我现在只不过是三分之一，担不起【皇】的称谓。”
“……我叫你易望思吧。”伏雪焰认真说，“我喜欢我的名字，你应该也喜欢你的。”
“好。”易望思这次由衷地笑起来，“我确实喜欢我的名字，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人起的，每次有人念起它，我都会感觉到温暖。”
说着，易望思低下头，低低叹息，“但很可惜，我也许再也想不起那些温暖的过去了。”
……
……
一夜的长谈后，第二天清晨，类人的领袖离开了鸿洲堡营地，返回战场另一端的类人阵营。
就在大家暗自猜测，这一仗是不是还要打下去的时候，原血联盟突然趁着晨曦撤退，营地里一片狼藉，能不要的东西全都丢下了。https://ensotemple.com
“我今天再来，是还欠您一个交代。”
原血参谋站在鸿洲堡的营地里，对周立简微微低头，语气严肃而不失恭敬，“返回原血总部后，我们将向全大陆所有堡垒发出消息，刘聆古此人与原血联盟无关，他将作为背叛者，被公之于众。”
周立简看向那位参谋的身后，“这些就是【母皇】的傀儡吗？”
参谋连忙道：“在您派来的那位……类人的帮助下，我们尽可能地排查了营地里的可疑存在，目前就查到这么六个人。”
空地上，六个人被麻绳五花大绑，嘴也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中有的愤恨，有的茫然，有的绝望，倒也算情绪丰富。
周立简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MYA1293道：“你有时候也挺有用的。”
MYA1293冷淡道：“如果你想给我完成任务的奖励，就允许我待在营地里，别再把我派到旧人类那边去。”
周立简毫不留情地拒绝，“想留在营地去见雪焰，你大清早做白日梦吗？”
MYA1293顿时杀气腾腾，差点拔剑。
周立简不屑地斜乜着他。
一番斗法，MYA1293败下阵来，到底没下定决心真的要杀掉指挥，只得悻悻收回剑，站到角落面壁去了。
参谋尴尬地笑笑，赶紧把话题转回来，“……咳咳，所以，精神力有异常的就是这么多了，但是原血总部里可能还有别的傀儡，我们还需要回去以后继续排查，周指挥您看，能不能让那位先生跟我们回去，继续帮帮我们？”
周立简故意道：“那是真正的类人，还是完美体，你们不怕他去了原血总部，会出事？”
“实不相瞒，那个总部，我们本就打算放弃了。”参谋道，“尽管大家都已经知道，刘聆古是个机器人，在【母皇】的控制下，他这么多年完全是把原血往歪路上引。但是理念的冲突仍然不可调和，实际上，仅仅是刘聆古死后几个小时，我们指挥部就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几个势力，既有我这样的参谋，也有其他高级调查员，大家坚持自己的理念，绝不肯让步。”
参谋说着，苦笑道：“有些是血统激进派，仍然想要贯彻旧人类的荣光；另外一些是我这样的温和派，觉得两百年都这么过来了，又不可能把类人赶尽杀绝，那何不尝试一下和平共处？战争已经持续太久了。”
周立简立刻明白过来，指着参谋笑道：“你是故意来跟我说这些的吗？”
参谋也不再隐瞒，坦然道：“您也明白，什么理念矛盾，到最后其实都是为了分蛋糕，刘聆古一死，原血的庞大阵营该怎么分割？大家都要撕破了脸开始内战了，我为什么不能提前找点外援？”
说着，参谋对周立简诚恳道：“这次击杀【母皇】，我与您也算配合愉快，再加上我绝不是什么顽固的血统派，与我联手，绝对是合算的买卖。”
周立简抱起双臂，“怎么，原血联盟还没完蛋，你又要跟我搞个新联盟吗？”
“差不多，您也可以这么想。”参谋耸耸肩，“末日前时代的人类，虽然没有堡垒，但也有国家与国家的区别，有的国家是亲近的同盟，有的国家誓死敌对……我对历史了解不多，但也明白，这本就是人类的一部分。”
“所谓合作，就要让人看到诚意。”周立简意味深长道。
“那是当然。”参谋也是个豪爽的人，哈哈大笑，“我不敢奢望能全盘接收原血，但只要您这次帮助我在原血里获得势力，三十台阿尔法，我双手奉送，配套还有一条阿尔法的生产线，相信鸿洲堡很需要这些东西。”
周立简伸出手去，和参谋相握，笑得非常热切，“三条生产线。”
参谋手被捏得生疼，但脸上还得笑嘻嘻，“两条，不能再多了。”
“两条，外加弹药和外骨骼制造技术。”
“……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参谋呲牙咧嘴，抖着小心肝道：“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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