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淮冷不丁被戳中心声，瞬间炸了毛，恶狠狠瞪着对方：“少不要脸了。”
说着她推开他就要走，但这一次钟源没让她再这么轻易逃掉。
他攥着她的手腕将她困在原地。
鹿淮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强势，微有些气恼：“你，你放手！”
“不放。”
鹿淮：“……”
预备铃响彻整个校园，操场的学生拖拖拉拉都往教学楼走去，钟源侧了侧身，挡住大部分投向他们的好奇目光。
这会儿人正多，鹿淮不好闹得太大，免得平白给人看笑话。
她压低声音，以退为进：“你别闹了行不行？要上课了，等下午放学再……”
钟源斩钉截铁打断她：“不行。”
鹿淮没辙了。
钟源太了解鹿淮，这一次再让她逃走，又得躲十天半个月。
这两个星期，不光是鹿淮，钟源同样也想了很多。最开始他确实没有一定要她跟他在一起的执念，就是单纯地想要护着她走完这一段难走的路，他以为自己可以放得了手。
自那个人过世后，对任何东西不过分执着留恋就成了钟源的人生态度。潘祁曾说过，他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对一切都无可无不可，也因此拥有了超越绝大部分人的沉稳冷静。https://www.ensotemple.com
因为很少有什么东西可以牵动他的情绪。
可在和鹿淮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无形之中有些东西被改变了。她不在的这两个星期，钟源反复问自己，就这样停留在这里不好吗？两个人都保持着原本的美好面目，没有琐碎与争端，停在最美好的时候。
但答案却是不好。
是他做不到。
想通这一点后，所有的纠结困扰消失殆尽。钟源是个不会轻易开始的人，这也意味着，一旦他决定开始，就不会轻易放弃。
可鹿淮也是下了挺大决心，哪能因为他的一两句话就缴枪投械。
她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抬眸瞧着对方，尽量装得煞有其事：“你不放手我就喊人了。”
少年略一挑眉，点点头，示意她随意。
鹿淮还真就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眼看对方完全不接招，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三遍预备铃响完，学生都进了教学楼，四下无人，宛如清了场，一时间就剩下他们两个。
下午的太阳落山快，已经斜斜映在天际边，怀清靠近重工业地带，每到秋天就很少有明朗的晴天，天色一直都雾蒙蒙半暗不明。
鹿淮终于妥协，她紧绷的肩膀松下来，轻叹口气：“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和你在一起。”他道。
饶是鹿淮也没想到这人竟然是打直球的，这么直截了当，不留任何回转的余地。
钟源看着她，一瞬不瞬。
鹿淮却仿佛被他眼中的温度所灼伤，她下意识想躲，钟源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反而倾身靠得更近了些，将她锁在墙壁与自己臂弯之间动弹不得。这样近的距离，是拿定主意不让她再逃避下去。
“钟源……”
钟源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鹿淮陷于他深邃的眼眸中，一时之间竟然忘记移开。
钟源一字一句道：“除非你能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很讨厌我，并且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我，要不然我就不会放手。”
鹿淮张了张嘴，似乎想讲，却硬是讲不出口。
骗自己也得有个限度，被这双眼睛注视着，很难违心。
答案很明了了。
钟源笑了起来，眉梢天生的疏离清冷被冲淡，眉目间仿佛镀了一层温柔的光，眼中是前所未有的不加掩饰的开心与畅意。
他揽住她的腰往身前一带，就这样俯身吻了上去，
清冽的气息猝不及防覆在她的鼻尖，顷刻间，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少年的吻一开始很生涩，磕磕碰碰，但没多久似乎就掌握了某种技巧，逐渐变得娴熟，他修长的手指托在她脑后，唇齿辗转，几乎要将她拆卸入腹。鹿淮节节败退，呼吸急促起来，被迫承接着他的侵入，膝盖发软，四肢百骸失去了力气，由他抱着才不至于摔倒。
疯了。
鹿淮想。
第二个念头则是庆幸现在是上课时间，周围没有其他人，而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刚巧是个死角，只要不经过，就很难会被看到。
鹿淮理智上清楚自己应该推开他，义正言辞地拒绝，可身体到底要诚实得多，不仅不愿离开，甚至隐隐跟他靠得更近一点。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就这样被瓦解，埋藏在心底的，连她自己也没发觉何时生了根的感情就这样破土而出，汹涌澎拜。
怎么可能不喜欢钟源呢。
鹿淮觉得不光自己，换作任何一个人，都难以在这种年纪拒绝这样一个少年吧。
不知过了多久，钟源才放开了她，怀里的女孩微启着唇喘着气，胸口起伏剧烈，察觉到停下，她睁开眼，眸中有片刻失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我……”鹿淮目光微闪，似乎还想要替自己辩解一下。
钟源眼中的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他垂眸瞧着刚被他吻过的唇瓣，分明什么都没有讲，缱绻压抑的感情已是浓烈到忽视不了。
鹿淮知道她再讲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她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诚实到，她连想骗自己也骗不下去。
鹿淮垂下眼睫，长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钟源向来是个聪明的猎手，明白她正在心里天人交战，不给机会放任她乱想：“鹿淮……”
然而这一次轮到鹿淮打断他了，她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眼里没了之前的闪躲：“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鹿淮索性把话摊开了讲。
“你知道哪些来找我的都是什么人吗？你为什么都不问一问？他们是放高利贷的，我爸借了钱，项目没成卷款跑了，利滚利加上杠杆，要还三个亿。
“三个亿。不是三百万三千万，是我这辈子都可能还不上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不仅永远回不到过去那种生活，甚至连过普通人的生活都不行。整个B市都是我爸的债主，我随便走两步都能遇到过去的朋友如今的仇人。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等，只能逃，我爸一天不回来，这些烂摊子就一天得留着我来处理。
“我努力学习，不是因为只要考得好就能帮我摆脱这一切，而是因为只有考出去，我才能尽量不堕落下去。”
讲到这里，鹿淮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她一向不喜欢抱怨命运，更讨厌在别人面前自揭其短，她是宁愿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也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与不堪。
所以事情发生后，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些，包括当时最亲近的人。她只是假装没事，假装坚强，假装可以承受一切。
她只是不想被人看了笑话。
钟源看着她，漆黑眼眸中平静坦然，甚至连一丝波澜都不起。鹿淮原以为她说这些，他至少也该有些意料之中的反应，比如同情怜悯，比如知难而退，可他全都没有，他只是静静看着她，淡淡道：“我知道。”
鹿淮一愣，湿漉漉的长睫上挂着泪珠，怔怔瞧着他。
“我都知道。”钟源揉揉她的头，动作轻柔，仿佛在说辛苦了。
辛苦她一直以来都独自一个人承受这些。
鹿淮又想哭了。
“别害怕。”钟源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又摸摸她的脸颊，“我会帮你。”
鹿淮没想见他会这么讲，一时不知道该笑该哭：“你听清楚了吗？是三亿，不是三万，不是你随便说说就能……”
“嗯。”
鹿淮觉得确实是疯了，而且两个人都疯了，他们这样的年纪，竟然张口就在讨论三个亿的债款，可偏偏钟源这样讲，她竟然毫不怀疑地就肯相信。
大约是因为钟源这人一向不会轻易许诺，但只要他许诺，就一定会做到。
她也很了解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但这样的天文数字仍旧是年轻的生命不能承受的重量。
“钟源。”鹿淮抽噎了一下，“别让我连累你”
钟源没有多讲，他这人一向更喜欢用行动来证明，他也没有安慰那些陈词滥调，只又问了句：“那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鹿淮没想到他竟然只关心这个，嘴角抽了抽，一时很是无语。
“你不答应，至少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他在她耳边道，“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鹿淮被他的话逗乐了，破涕为笑：“你这样讲显得我很势利诶。”
钟源很无辜，挑了下眉，从善如流改了口：“那就看看我会不会被你连累到好了。”
先前那种沉重压抑的气氛因为这一两句话而荡然无存，鹿淮笑着摇了摇头。
钟源用袖子替她擦干眼泪，和她说：“走吧。”
鹿淮一愣，没转过弯来：“……去哪儿？”
“逃一节课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他看了眼手表，“今天别去自习了，我带你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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