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小说网>历史小说>太阁的秘宝>二十一.殇 逝
  刹那押送的卡车开出去一个半小时后,雾隐健太也出发了。按照约定,他要循着刹那留下的标记,最终和她汇合,远远地盯着对方,等待罗盘的信号。计划很周密,按说不应该又差错,可雾隐健太坐在轿车里总觉得心神不宁。这种预感到底是什么……?

  走了近一小时,在轿车拐过弯后,司机惊慌地指着前方报告:“少佐阁下,那里,那里……”雾隐健太向前看去,当看到两辆残破的卡车和地上那些穿着黄布军装的尸体时,他终于知道自己当初预感到了什么。

  轿车在卡车附近停下,雾隐健太一下车,就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那个充满魅力的女人,现在已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他走过去蹲下,检查着死因。身体是完整的,没有弹孔,唯一的致命伤是脖子上那道深深的勒痕。凶器就在尸体旁,一具铁镣。雾隐健太拿起铁镣,紧紧攥在手里,手指节因为巨大的力道变得惨白。

  就是这铁镣,毁了我的爱人,毁了我近在咫尺的幸福!

  用铁镣杀死她的,就是车上的那几个人。

  良子,我一定会给你报仇!

  忍者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始验看战场,靠足迹弹痕来把整场战斗复原。当他看到路边散乱的马蹄印时,却发现在被踏平的杂草里,有一样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他把这东西捡起来,小心地揣进兜里。眯起眼看着西北方,对司机说:“你把车开回去吧,我要开始行动了。”

  司机立正答应:“是”,又问:“少佐阁下,我回去马上叫人来增援。”

  雾隐健太不耐烦地说:“谁告诉你我需要增援了?你把车开回去,叫他们妥善处理玉碎将士的遗体,不要叫增援。”

  司机再次立正:“是,您多保重!”说完敬了一礼,开车离去。

  “啊,游戏开始!”忍者想,敌人血肉横飞的场面已浮现在眼前。他留恋地看了刹那最后一眼,纵身一跃,向临邑的方向奔去。

  **********

  和小郭描述的一样,在吕墨唐成功的使用“爬树战术”端掉了日军运输车,解救出雷震他们的同时,连长李东原已带领着两个班的战士换上日军军装,在值岗哨兵点头哈腰的欢迎下,大摇大摆地进了临邑的皇协军总部。几乎没废什么劲,就让驻守在这里的一百多号皇协军乖乖地缴了械。

  天近傍晚时,雷震他们才进临邑。见值守哨卡的已换成穿着伪军军装的八路军,小郭颇有几分炫耀地说:“今天晚上咱们有口福啦,这帮狗日的打仗不怎么样,伙食可是不赖。”

  进了皇协军军部,只见偌大的院子里黑压压地蹲满伪军,十几个八路军战士正端着枪看守着,另有十来个战士正有条不紊地整理着院子里散乱堆放着的大批步枪和弹药带,另有两名战士在认真地清点着缴获武器弹药的数目,并记录在帐册上。吕墨唐远远望见几人进院,便带着一个矮壮汉子大步迎过来,介绍道:“这是我们连长李东原”几人简单寒暄几句,吕墨唐又说:“各位都是贵客,就别跟我们在一起凑合了。”随后引着众人来到军部不远处一幢的四合院里。贺振良见院落精致,陈设多是珍玩骨董,猜想这或许是临邑大乡绅的住宅,又见院里空无一人,门口也有哨兵值守,心想八路军也不过如此,说什么秋毫无犯,不扰地方百姓,这乡绅又犯了什么错?不还是遭了殃被强占了住所?正想着,便听吕墨唐说:“我借花献佛,借大地主周九思的宅院来招待你们。他儿子就是皇协军的司令。你们住这里,咱们两头都安全。”

  雷震好奇地问:“此话怎讲?”

  “皇协军虽然被缴械,毕竟是一百多号人。万一有变,真打起来。军部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打坏了也就打坏了,但是这里……”吕墨唐指了指屋里的家什说:“这里的东西可是周财主的家底,坏一件他都能心疼死。咱们占住这里,他就绝不敢让他儿子轻举妄动。”

  众人都觉得吕墨唐如此处置妙不可言,分房间时,因贺振良身体抱恙,为了方便照顾仍和杜立共住;青草胆子小,死活要和白珊住一起,于是又按当初在兰山总堂时的住法,白珊和青草同住,贺振良杜立同住,雷震自己住一间。都安排妥了,那边已有战士端过晚饭来。雷震看大八仙桌上有鱼有肉,都用大瓦盆装着,想起刚才小郭说的“伪军伙食不赖”,忍不住笑道:“果然不赖。”又问吕墨唐:“其他同志们也吃的这些吗?”话一出口不禁懊悔,这“同志”二字可是万不该说的,但见众人对这句话没多大反应,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些。只听吕墨唐说:“都有得吃,咱们这边吃啥,他们那边就吃啥。”

  一行人奔波了整整一天,午饭只吃了些小郭褡裢里带的干粮,此时见到如此丰盛的晚餐,每个人都胃口大开。但碍于面子,都拘束着不敢放肆吃。吕墨唐一面给众人夹着菜,一面对贺振良道:“你们的情况我已汇报到团部,过了临邑前边不远就是德州,明天我送你们到德州附近,咱们就分道扬镳。”

  贺振良感激地说:“多谢了,日后我……”

  吕墨唐一伸手拦住他话头,道:“哎,感谢的话不说了,举手之劳不用挂齿。”转头问雷震:“记得你说这金印里有什么东西?是啥?”

  贺振良不愿他多说,便递个眼色过去,杜立也踢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说。可雷震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同志隐瞒?对二人的举动他只好假装没明白,先说明了自己的青帮掌香身份,又原原本本地把关于金印的一切和此行的经历都讲了出来。

  听雷震娓娓道来,贺振良心想你说得这么仔细,这指导员知道了金印的秘密,保不准就会强行扣留我们,然后自己拿着金印去邀功请赏,一念及此,不禁暗暗叫苦。果然,吕墨唐听完后饶有兴趣地问雷震:“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怎么打开它了?那等会吃过饭就把金印打开,也叫我这土老帽开开眼,如何?”

  不等雷震回答,贺振良急忙抢着说:“不行……”吕墨唐早看出来他不愿让雷震讲太多金印的事,不屑地说:“贺长官,怎么?怕我把这金印抢了去?我要是见财起意的人,还犯得上干八路军?”他不愿得罪贺振良,便欲言又止,把后面半截“只怕早就跟贵军同流合污了”咽了回去,只期待地看着雷震。

  不料雷震却摇摇头说:“在这里打开,确实不合适。这金印里的东西,距今已三百多年,如果在这样的环境下打开,很可能会灰飞烟灭。”

  贺振良听他这么说,心先放下一半,附和道:“雷掌香说得对,不能随便打开。”

  吕墨唐却有些不以为然地说:“不会吧,我听说孙殿英盗墓还用大炮轰呢,不是照样偷出了好多宝贝?”

  雷震诚恳地解释道:“我认识一位考古学家,曾请教过他这个问题。他说绢帛纸张年代久了,质地就会变得很脆,接触到空气很快就会散碎掉。至于你说的那些宝贝,应该是金银玉器一类,放多久都没事。”他说得确实是实话。在知道金印被拍卖后,雷震知道内藏有“天权”技法,便第一时间向王振铎讨教,要怎么做才能确保祖师的技术完好地复现于世。不料后来得知里面的东西已变成丰臣秀吉的密信,虽说是倭寇祖师留下的东西,但他也不愿就这么潦草地毁掉它。

  “有道理……”吕墨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你准备怎么打开它?”

  雷震如实答道:“这东西需要浸在清油中,隔绝空气打开,取出里面的书信,等书信浸透了油,再慢慢揭开。”

  吕墨唐摇着头说:“哎呀,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我听老家村口裱画的说,老字画装裱起来最难,要照你这么说,揭开这书信岂不是更难?”他不知道雷震是“样式雷”的传人,只以为此事极难办,不禁心下怅惘。

  雷震却说道:“对别人来说,或许是难了些。但兄弟吃得就是这碗饭,揭纸剥纸,原是我的本行。”

  吕墨唐没想到他有这样的手艺,惊喜地说:“你要知道怎么揭开,这里就有油啊。”

  “光有油不成”雷震说:“得用专门的工具才行。”一想到自己的那套趁手的工具都在总堂,他苦笑一下,又说:“可惜,可惜,前天他们要是晚来一会,这金印已经打开了……”

  杜立冷冷地说:“金印打开了,咱们死定了。”白珊也说:“是啊,要是你打开了金印,那两个日本鬼子还能留着咱们?”

  听雷震这么说,吕墨唐却似乎毫不在意,只惋惜地说:“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说咱这土包子没眼福。”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战士跑进来报告,说大院里物资统计好了,需要他过目。

  吕墨唐应了句“知道了,我马上过去”说完撸袖子看看表,对大伙说“我那边还有事,就不陪各位了”接着便风卷残云地扒起碗里的饭来。贺振良见他手腕上带着的是块瑞士产的“梅花”表,可表带竟是根布条,不禁心里暗笑。坐在斜对面的青草也看出问题来,问:“长官,这么好的表,怎么戴成这样?”

  白珊见表蒙上乱七八糟都是刮痕,也心疼地说:“这块‘梅花’要卖三四千块呢……”

  “啊?这表还分啥好不好的?”吕墨唐一面继续往嘴里划拉着饭,一面含糊地说:“就是看个时间呗。”说话间他一大碗饭已下了肚,他放下碗筷笑笑说:“管他啥梅花菊花,能走得准就行。咱是土八路,没那么多穷讲究。”又说了句“你们慢慢吃,我去那边看看,有事就招呼门口的战士”,便风风火火地离去。

  见吕墨唐对这金印只是好奇,似乎完全没有想据为己有的意思,贺振良在放心的同时更有些奇怪——这光景要换成国军的下层军官,十个里有九个得想尽办法把这金印抢了来,要么私吞,要么拿来巴结上司,再不济也要用来报功,怎么这八路军的军官就不动心?之前听雷震说这指导员不贪财,他还有些不信,这时亲眼见到吕墨唐确实对金印没有贪念,这就不由他不信了。

  无欲则刚,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众人吃过晚饭后天已黑透,便都各自回屋歇息。雷震进了偏房,关好门窗和衣躺在床上,开始琢磨要如何才能和叶老板取得联系,把身上的情报送出去。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送封信去最为稳妥——等一切安顿下来,就写信给叶老板,用暗语告诉他情报已安全带到,约他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见面,把情报交给他。

  就这么办!

  想出办法后,雷震心情大振,兴奋地在屋里来回踱起步来。见这屋里陈设简陋,便知这或许是管家仆役的住处。又看到书桌后的大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其中不乏《论语》《朱子》之类的典籍,心想这仆人倒也好学,只可惜跟了这么个财主,糟蹋了肚子里的学问。再看书桌时,见除了文房四宝外,还零散地摊放着几封信件,便随意翻看起来。看着看着,头脑渐渐放松,困倦便汹涌而至。不料他刚回到床上躺下,就听有人轻轻敲门。

  “谁?”

  “我,开门哪。”

  雷震一听就知道是青草,边拉开门边问:“都这么晚了,什么事?”

  青草神秘兮兮地钻进屋把门掩上,四下里一看,说:“天这么热,还以为你开着窗,不过正好,省的有人发现。”

  雷震解释道:“我怕蚊虫,所以关窗……”忽然一想这姑娘大晚上的来找自己,还要关上门窗,难道是要……?想道这里不禁脸上一红。青草点上灯,却看到个大红脸,已猜出他心思,啐了一口道:“别胡思乱想,我找你是有正经事。”

  “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青草板着脸说句“不能”,拉着他并排坐在床上,严肃地问:“你是共产党?”

  雷震大惊,心想如果连你都看出我是共产党,贺振良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但却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共产党?”说着低头看看自己:“我像共产党吗?”

  青草不答,自顾自分析道:“你看,你身上有个信封,我是知道的,为了这东西你还受过伤。可是你告诉我,这件事对贺长官他们要保密,对严大哥和黑妞也要保密,唯独对八路军,你从来没叮嘱过我要保密。”

  听她说得毫无道理,雷震心想原来你是这么推测,贺振良他们可不知道我带着情报,紧绷的神经立刻松弛下来,笑道:“那是因为咱们明天就跟他们分开了,没必要再叮嘱你。”

  “再就是,你见到那个指导员,心情就格外好。”

  雷震无可奈何地说:“他两次救过我性命,我见到恩人当然会高兴一些。”他看着青草,认真地说:“你也救过我性命,我看到你难道就不高兴吗?”

  青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嗔怪道:“好啦好啦,哪有这么直勾勾盯着人看的……”一伸手说:“拿来,我给你好好归置归置。”

  雷震一脸懵地问:“拿……什么?”

  “信封啊,揣身上那么多天,别弄坏了。”

  看她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怕孩子弄坏东西的母亲,雷震心中一阵温暖,对眼前这个女人产生了极大的信任,听话地把信封掏出来,交到她手里,又有些不放心地说:“千万别打开。”

  “知道知道!”青草不耐烦地答应着,把揉得有些皱的信封小心地展平,板板正正对折好后,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掏出一个东西,在雷震眼前一晃,说:“这一半也给你。”雷震一看,这和当初在火车上时,青草给他敷在肩膀上的东西一模一样,他依稀记得,这种高级的材料叫什么“尼龙”,笑着说:“这东西真不错,还有多少,都给我算了。”

  青草红着脸“呸”了一声说:“美得你!”从身上拿出针线,把信封仔细地缝在尼龙袋里,递给雷震说:“这就行啦,你收好。”看雷震仔细接过揣在怀里,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真希望你是共产党……”

  “为什么?”

  “共产党多厉害,打鬼子,打兵匪,还有那么多厉害的战术……”青草神往地说。

  雷震担心地说:“这话当着我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要在贺长官他们面前说你想当共产党。”

  “为什么?共产党不光救过你两次,也救过他们两次啊,怎么连说说都不行?”

  这话说起来没错,但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知道,在贺振良效力的国民政府眼里,代表着老百姓利益的共产党是敌人,是眼中钉肉中刺。就在六年前,共产党被逼得爬雪山过草地,历经两年时间,行进两万五千里,只为摆脱他们的围剿。若不是日寇大举入侵让国人舆论一边倒地促成了国共统一抗日阵线,共产党被剿灭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可这些话,他真不知该从哪里给青草讲起。只好摆出掌香身份,板起脸说:“你就记住不能乱说就是,回头方便了我再仔细讲给你听。”

  青草不依不饶地说:“还什么回头方便了,现在不方便吗?”

  雷震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把国共两党的恩恩怨怨从头讲起,青草听得津津有味,等雷震讲完,她又问了许多问题,直到夜深。听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猫头鹰叫声,不一会,同样的叫声又在附近响起来,雷震回答完问题,强睁着朦胧地睡眼劝道:“太晚啦,夜猫子都出来打食了,赶紧回去睡吧。”

  青草意犹未尽地说:“那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要经常给我讲这些故事。”

  “好好好,我答应你……”雷震满口答应着,拉开门说:“院里黑,我送你回去。”

  “不用,有咱八路军守着呢,还用得着你?”青草把他推进屋,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地向西侧的厢房走去……

  ************

  罗盘怎么也没想到,雾隐健太竟然会大半夜的发信号给自己。他悄无声息地溜出屋,来到西厢房后的墙根下,发出三声猫头鹰叫。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就见那个瘦小的男人猿猴一般翻过院墙,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了?”罗盘压低嗓子问。

  “谁杀了她?”黑暗中罗盘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雾隐健太的语气里满是戾气。

  罗盘知道他问的是刹那的死,但这里是什么地方,哪有时间细说?便憋着嗓子喝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忍者沉默了一会,说:“你不说凶手是谁?好,那我就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罗盘知道他的本事,一把抓住他胳膊,说:“你疯了吗?把人都杀光了我怎么办?!”

  忍者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喘息着说:“我不管,我要报仇,报仇……”

  “别忘了你有任务!”罗盘使劲掐着他,飞快地说:“姓雷的已经找到了打开金印的办法,再等两天他打开金印我发信号给你,你拿到太阁的遗秘再动手也不迟啊!”

  就在两人接头的同时,青草已走到了西厢房门口,听到房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在低语着什么,她悄悄走过去,问话时怕吵到大伙,便憋着声问:“谁?”

  罗盘心里大叫“糟糕”,一面摆手示意雾隐健太不要妄动,一面不动声色地迎了上去。

  青草看到是他,松口气说:“是你呀,大半夜不……”她话没说完,罗盘已一掌劈到她喉咙上,这一下力气好大,青草只觉得呼吸瞬间被窒,两眼一黑就倒在地上。

  一招制敌后,罗盘转身吩咐雾隐健太:“杀了她”

  “不是不杀人吗?”

  “她看到我了!”

  “为什么要我动手?”

  “少废话,动手!”

  忍者从小腿上抽出苦无,手一扬,锋利的刀刃便穿透了目标的喉管。可怜的青草只抽搐了几下,就停止了呼吸。

  罗盘刚松了口气,忽然看到对面的东厢房开着门,一个身影正急匆匆地向这边走来。忙转头对雾隐健太说:“打晕他,带走!”

  雾隐健太看着雷震越走越近,不紧不慢地问:“带他去哪?”

  罗盘悄悄后退几步,让房屋的阴影包裹住自己,催促道:“快,别让他看到我!”

  忍者箭一般冲出去,雷震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后颈已被重重击中,晕了过去。

  雾隐健太动手的时候,罗盘一直紧张地盯着门口。见这些轻微的声响并未惊动哨兵,便继续待在阴影中,低声说:“他需要工具才能保证太阁的书信完好,带他去他们总堂,就能安全地打开金印。以后,我们就没必要再联系了。”

  “可你还没告诉我,是谁杀了她”

  罗盘沉默了几秒,狠狠地说了句:“完成你的任务”,转身离去。

  是啊,罗盘说得对,还是先完成好任务,再给她报仇吧。才藏公,保佑我吧……雾隐健太仰脸看看漆黑的天空,默默向自己的祖先祈祷着。紧接着走上前去,在雷震身上一探,见金印被他随身带着,便把他往肩上一扛,轻轻一跃,无声地翻出墙外。

  ***************

  贺振良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天来睡的最踏实的一晚,竟是跟在八路军在一起。虽说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毫无等级观念的土包子,但不知为什么,跟他们在一起却格外安心。吃过晚饭一回屋倒头便睡,直到白珊和杜立慌乱地把他摇醒。

  “老大,快醒醒,出大事了!”

  听白珊急的声音都走了样,贺振良“腾”地坐起来,问:“怎么了?”

  “青草被杀,雷震不见了!”

  贺振良大惊,从床上蹦起来,衣服都顾不上穿,趿拉着鞋就往外走,一边说:“带我过去看看。”

  一出门,“你个聋草鸡”“老子毙了你”等带着浓重莱芜口音的粗话脏话就扑面而来。贺振良揉揉眼定睛一看,只见矮壮的李东原正站在门口劈头盖脸地责骂着哨兵。微明的晨光中,青草横尸于西厢房墙根下,身子下面是一大摊尚未干透的血。吕墨唐背着手站在尸体旁,见贺振良出来,快步迎上去,歉疚地说:“贺长官,我们太大意,实在是……”

  贺振良一摆手,说:“我们几个离那么近都没听到,更何况在门口的哨兵?”他冲门外扬扬脸,对白珊说:“去劝劝李连长,别骂了,不是他们的过错。”然后便蹲下去,仔细验看起尸体来。

  致命伤显而易见,就是被这柄利刃贯穿喉咙致死。可这个短短的、梭镖头一样的武器却是头一回见到。他稍微用力,把青草的头部略抬起来一点,又有了新发现——这武器穿过喉咙,顶端竟钉入地下。

  好大的力道!

  身后杜立硬硬地说:“手里剑”

  “什么?”

  “手里剑,日本忍者的武器。”

  听他这么说,贺振良更加肯定是那个日本人杀了青草,可他是怎么盯上来的?又是怎么找到雷震的住处的?距离这么近,他出手杀人又劫走一人,怎么没人觉察到?

  他想起在香港的告罗士打酒店时,这个人就是这么无声无息地来到自己身后,给自己重重一击。然后,带着金印轻松地从四楼跳下,全身而退。这些零散的回忆片段让他打了个寒颤,一张脸变得煞白。

  贺振良曾经单枪匹马闯入满洲国的参谋部窃取情报,也曾在没有武器装备的情况下与一整个日军中队周旋,这些无一不是绝境,可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感到脊背发凉。那些敌人就像呼啸扑来的猛虎,只要避开它锋利的爪牙总会有战胜它的机会,而现在这个敌人,就像盘踞在树影里的蛇,完全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突然窜出来,发出致命的一击。

  比强大的敌人更可怕的,是无法感知,无法判断的敌人。

  “老大,怎么样?”白珊的声音把贺振良从恐惧的联想中拉回到现实,他定了定神,问:“她是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

  白珊懊悔地说:“都怪我完全放下了警惕。回屋里我就睡着了,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说到最后,她眼圈通红,几乎落下泪来。m.ensotemple.com

  贺振良知道她最重情义,和青草这几日相处得又情同姐妹,怕她过于自责,便安慰道:“从日本人那儿逃出来,咱们都松了劲,我也是一躺下就睡过去了,这不怪你。”

  吕墨唐也附和道:“是呀是呀,是我们没保护好她,怎么能怪你呐?”说着蹲下去,看看青草脖颈中的手里剑,喃喃说道:“不对呀……”

  贺振良忙问:“什么不对?”

  “你看,这刀头都钉进地里去了,这是为啥?”

  “力气大”杜立说。

  贺振良沉吟一下道:“说明她中刀的时候,已经倒在地上了。是么?”

  吕墨唐点点头说:“这就是问题了,为啥要先打倒她再杀掉?”

  白珊想了想说:“可能敌人是怕她叫出来,惊动哨兵,所以才先打倒在杀。”

  吕墨唐指着手里剑说:“这一刀插下去,嗓葫芦里都是血,是喊不出来的。没必要先打倒她吧?”他指着尸体颈下的一道浅浅的瘀痕,说:“先来这一下放倒她,又什么意义?”

  李东原结束了对哨兵的“训诫”,过来后正好听到指导员的分析,粗声大气地先接了句茬道:“脱了裤子放屁呗。”又对吕墨唐说:“纵队急件,点名只让你看,快去吧。”

  听到纵队来了自己的指名命令,吕墨唐不敢怠慢,说句“抱歉”便一溜小跑出了院。贺振良回味着吕墨唐的论断,看着青草颈下那道痕迹,陷入了沉思。

  敌人如果想无声地杀死她,只需要一刀毙命即可,为什么要先把她打倒在地再杀掉?回想起这个可怕的瘦小男人和自己交手的经历,又想起他在百利旅社中击毙青帮弟子的种种情状,这个下手极其准确,手段极其狠辣的人,这次怎么做起无用功来?

  除非……

  打倒青草的和杀死她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以这个大胆的推断为前提,贺振良大致复盘了这场发生在昨夜的凶案。

  从青草整齐的穿着可以判断,她此时尚未就寝。在听到声响过来查看时,她看到了自己认识的某人,所以才没有大声叫喊。趁她毫无防备之际,这人突然下手,一掌切到她喉咙上,导致她窒息昏厥,然后,那个日本人再用手里剑把她杀掉。而之所以让日本人杀她,是因为那个人要掩盖自己的痕迹,继续潜伏下去!

  难道真有敌人的卧底?

  贺振良按捺住内心的恐慌,做出了“有卧底”的假设,他绝望地发现,在这种假设下,之前的疑团竟都被解开了。

  按照这样的假设,之所以会让雷震随身带着金印,又只安排了两三个士兵押送,是因为敌人压根没打算真的把他们送去青岛,而是做好了让他们“逃跑”的准备,当他们天真的以为自己逃离了敌人的跟踪,打开了金印。这时,卧底便会通知暗中跟踪的敌人,过来把他们一网打尽,收获金印中的秘密。

  按照这样的假设,之所以雷震会在昨晚失踪,是因为昨天吃晚饭时,雷震说他已找到了打开金印的方法。同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的卧底是知道的,所以日本人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确找到他们的位置并悄无声息地带走雷震和金印。

  果然有卧底!

  一种难以名状的,粘腻的冰冷感蛇一样缠住了贺振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在找出卧底前,他最为信任的,甚至可以托付生命的两个战友都变成了怀疑的对象。

  杜立见他脸色白得吓人,担心地问:“撑得住?”

  贺振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强挤出一个笑脸点了点头。

  白珊急切地问:“老大,接下来怎么办?”

  贺振良当然知道日本人会把雷震带去哪里,但一旦说出计划,卧底很可能会及时泄漏出去。

  该怎么办呢?

  作为黄埔的毕业生,受过高等军事教育的贺振良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可是此时此刻他多希望世上真的有灵魂存在,多希望青草尚未轮回的魂魄能告诉他,她看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怔怔盯着青草的脖颈,心里有了打算,对李东原说:“李连长,能不能借我们点人马?”

  “啥?”李东原一愣,立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个可不行,你也知道,咱就这么三十几号人……”

  “要是这样,借我们几匹马行不行?”

  “马?不行不行,我们自己都不够骑……”

  正说着,吕墨唐已跑进了院。一听贺振良说要借马,大方地说:“是要去救人吧?我带人跟你们一起去。”

  李东原急了,怼了他一肘,大喊:“老吕,你他娘这是唱的哪出?”

  吕墨唐一面嬉皮笑脸说着:“对不住对不住,我们连长是个财主脾气,抠得很,我得给他做做政治工作。”一面把李东原拉到一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走过来对贺振良拍着胸脯说:“要人要马要枪,我们全力支持。”

  “敌人想打开金印,必然会带雷掌香回总堂。咱们马上过去,务必抢在金印打开之前把雷掌香救出来。”

  吕墨唐大喊:“叫一班带足弹药,马上出发!”门口的哨兵听见,立刻跑去通报。不到五分钟,十名战士已集结完毕。贺振良头晕,骑不得快马,只好留下。众人上了马,由吕墨唐率队,白珊杜立引路,向济南城郊的小岭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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