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金印打开。”雾隐健太冷冷地说。
雷震看看四周,竟是身在兰山总堂的工场里,他挣扎着坐起来,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雾隐健太一字一顿地说:“把金印打开。”
“我不是告诉你我现在打不开吗?我需要时间……”雷震话没说完,便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只听忍者第三次重复道:“把金印打开。”
“太君,我真不知……”雷震刚要解释,又挨了一记耳光。
雾隐健太冷笑一声道:“支那猪,果然狡猾。看来不动真格的,你是不会合作的。”他站起来,走到那排精美的烫样模型前,拿起一具,用力一捏,说:“你不打开金印,我就把你这里的东西一样一样都破坏掉。”说着又拿起第二具,双手撕烂扔在地上。
雷震平静地看着他毁掉了全部的烫样,一言不发。
见他不为所动,雾隐健太嘲笑道:“啊,看来这些并不是你珍惜的,是吧?”说着找出一把锤子,走到地动仪的模型前,抡圆胳膊砸了下去。伴随着一声浑厚地巨响,那具钟型的仪器裂成了两半。
“这个也不是你珍惜的?那会是什么呢?”忍者想了想,忽然记起在船上时,雷震说过“圣物要在祖师爷面前开启”这样的话,得意地狞笑道:“那么,接下来就把祖师爷的神位都敲碎吧,怎么样?哈哈哈哈”
听雾隐健太这么说,雷震几乎要把牙咬碎。如果眼里真能喷出怒火,那这个面目可憎的日本人早不知死过多少次了。可现实却是,自己只能想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任敌人宰割。他很清楚,只要自己打开金印,失去了利用价值,立刻就会送了命。可要是这么拖着不开金印,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把传了几百年的祖师牌位毁去?要是这样,就算自己到了九泉之下,有什么面目去见师父?有什么面目去见祖师爷?雷震完全不知道救兵何时会到,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营救自己。此时此地,是真正的绝境。看来马克思的在天之灵,也不能保佑他把情报安全地送达了。现在只能孤注一掷,保护祖师神位周全。就这样吧……
一念及此,雷震心里的愤怒也平复了不少,说:“好,我打开金印,不过得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什么规矩?”
“我要先叩拜祖师爷,然后才能开圣物。”
雾隐健太盘算了一下,心想你还能再耍出什么花招来不成?点点头应道:“好。现在就去叩拜吧。”
两人上了楼,雷震点上三柱高香,跪倒在祖师神位前,看着黑桐木制成的神牌上刻着的“先祖蒯公讳知矩神位”九个烫金端楷大字,想起石头、虎子及一众青帮弟子送了性命,都是因为这圣物,心里一酸,簌簌落下泪来。一时心中五味杂陈,竟不知道该向祖师说些什么才好。便随着心意,只把此刻心中所想默默祈祷:“祖师爷,你若在天有灵,便助我们渡过此劫,消弭这场灾难吧。再这么下去,兰山帮头就真完了……”
对祖师爷说出心里话,又把三炷香插进香炉,再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后,雷震站起来,一伸手说:“拿圣物来。”等从雾隐健太手中拿过金印,又说:“去拿清油,开圣物。”
雾隐健太跟着他来到工场西南面的角落,雷震指着一张摆放着若干烫样零件的高大货架说:“咱俩抬开它。”
雾隐健太制止道:“等等,你别动手。”说着抓住货架边缘用力扳倒,手抵住墙壁往架板上用力一蹬,沉重的货架竟滑出去一米来远。
雷震暗暗心惊,心想这架子加上零件至少有三四百斤,虎子平时要挪开也得费挺大功夫,这人怎么力气如此大?忍者大气也不喘一口,拍拍手上的灰尘,问:“可以了吗?”
雷震点点头,数了数墙砖算准方位,指着一处墙壁吩咐:“把这里砸开。”
雾隐健太冷笑道:“不是拿清油吗?难道这么常见的东西还要藏在墙里?”
雷震朗声回应:“祖师爷的圣物,自然是用祖师传下的清油来开,这清油就在墙里封着,信不信随你。”
雾隐健太“哼”了一声,再不多话,拿锤子用力砸开墙砖,果然看到在平整的墙面上,嵌着一个黑黢黢的,直径近两米的铁盘。铁盘上雕刻着一个张须怒目,极其传神的龙头。铁盘上锈迹斑驳,显然已有不少年头。他伸手敲了敲,盘面发出“砰”“砰”两声闷响,这说明后面并不是空的。他想了想,指着铁盘问:“清油在这里面?”见雷震点头,大笑道:“你当我不懂吗?这后面是实心的,哪有地方放清油?”
不料雷震却哂笑一声,鄙夷地说:“早跟你说过,就凭你那点本事,在我们这连做学徒也不配,我懒得跟你解释,只告诉你清油就在这里面,你不愿打开,我也不勉强。”
听他这么说,雾隐健太想起曾亲眼见到这人用匪夷所思的手法开启过金印,心想莫非中国人的技术竟神妙如此,在实心的墙里也能放进东西?便将信将疑地问:“这铁盘要怎么打开?”
“拉住龙嘴里的铁环,顺时针转动。”
雾隐健太也是破解机关匣的行家,听他一说要顺时针开启,便知这铁盘是螺丝结构,提起铁环,按照雷震所说的方向扭去,但这铁盘不知是因为搁置得太久锈住了还是怎么,他这么大力气竟然扭不动。他四下里一看,从裂成两半的浑天仪中拿来一根铸铁杆,别到铁环里,借助杠杆一点点转动着铁盘。每转一下,铁盘里都传来刺耳的金属刮擦声,令人毛骨悚然。更让他诧异的是,一般螺丝结构都是越拧越松,但这铁盘竟越拧越紧。
忍者停下手里的动作,喘着粗气问:“这个螺丝怎么越拧越紧?”
雷震坦然答道:“我说了,这里面封着是祖师留下的清油,年代久远,寻常螺丝结构怎么封得住?”
雾隐健太心想这倒也是,要妥善保存这么久,确实要用非同寻常的办法。便不在多问,只管用力去拧开铁盘。
就在忍者奋力扭动铁盘时,站在一旁的雷震心里一直默默计数着他拧过的圈数。当数到“十七”时,他悄悄后退了两步,雾隐健太全部注意力都在铁盘上,竟没注意到。等铁环又被扭转了多半圈,雷震便奋力向楼梯跑去。
“喂,你……”忍者刚想去追,却听到身前的铁盘发出“昂”地一声巨响,这声音就像是被放大了一万倍的牛吼。一愣之下,铁盘已被墙里的东西顶开,重重地砸到他胸口,直把他砸得飞出去。雾隐健太挣扎着刚要坐起,却见浑浊的水流铺天盖地而来,工场拱形的拱顶只摇晃了几下,便“轰”地一声坍塌下来。
济南自古有“泉城”的美誉,地下泉水极其丰富。兰山总堂所在的小岭村,更是因有着龙泉、老泉、银泉和凉爽泉这四个泉眼而以“四泉村”著名。按说地下水路纵横之地,最不宜修建地下工程。可兰山的工匠们艺高人胆大,偏把地下工场傍临泉眼而建,用极尽机巧的工艺改造自然。不过智者千虑也难免有失,在拱顶施工时,还是出现了泉眼渗水的情况。于是工匠们便造了这个镇水龙口铁盘,把泉眼封堵住。又改了水路,让大部分泉水经总堂院外的小溪流出,以保证地下工场的安全。因为铁盘上的螺线共有十八道,故得名“十八扣镇水龙盘”。在雷震指使下,这十八扣被雾隐健太拧开十七扣半,只剩下了半扣,纵使铁盘上的是真龙,凭借这半扣的力道,怕也无法镇住这汹涌的泉水。
雷震才跑上楼梯,就听见身下传来阵阵巨响。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他加快脚步跑上去,从香案上拿起祖师牌位就外跑。刚跑了没几步,便觉脚下踩空,整个人都跟着地面塌了下去,掉进了喷薄而出的水里。“完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头部便遭到重击,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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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中,雷震感觉自己是被谁背在背上。睁眼一看,这憨头憨脑的模样,不是小虎子又是谁?不禁乐得大叫:“虎子!哈哈”
听他说话,虎子侧过头笑着说:“掌香,你醒啦?”
雷震高兴地说:“醒啦醒啦,快放下我。”话音刚落,只听身边有人说:“那可不行,你就安心叫他背着你吧。”转过脸一看,说话的竟是石头。看小石头脸色红润,身上的衣服也都干干净净的,雷震刚想问他手上的断指接好了没有,却听石头抱怨:“掌香,虎子这么呆都能做你徒弟,咋不收我做徒弟?亏你还说我是好小子呢!”
雷震心里一阵歉疚,忙说:“谁说不收,我早就答应你爷爷教你本事啦。”说着伸手往石头后脑勺上一拍,说:“以后你是师哥,虎子是师弟,你俩都是我的好徒弟,都是兰山的好小子。”
“真的啊!?”石头兴奋地嚷:“师父你可说话算数,下辈子我俩都是你徒弟,可不能耍赖!”说着抓住雷震的胳膊摇晃起来。
“师父,我们哥俩就陪你走到这儿吧,下辈子你可要记得我俩啊。”说这句话时,虎子虽然笑着,但语气却极为不舍。
听俩孩子一口一个“下辈子”,雷震忽然想起他俩已经死了,心里一惊,难道自己也死了?他向四周一看,可视线所及之处却都是漆黑一片,正要问他们这是哪里,忽然觉得胸口疼痛难忍,不禁剧烈地咳嗽起来。
“掌香,掌香!……”直到这急迫的呼喊声传入耳中,雷震才真正恢复了意识。他只觉得浑身湿漉漉,腿、头、胸口都火烧火燎地疼,咳了几下,吐出几口水,又喘了好一阵才算勉强稳住呼吸。
“掌香,掌香……”急迫的呼喊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呼喊声中竟还夹杂着抽抽搭搭的啜泣声,雷震使劲睁开眼循声望去,见黑兰严老七唐静都围在身边,焦灼忐忑地看着自己。他想笑着跟大家说句“我没事,不用急成这样”,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字来。接着便觉得腿上剧痛,直疼的他两眼一黑,又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时,已是躺在了床上。他想撑起身子坐起,却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觉得嘴里渴得冒烟,虚弱地说:“水,水……”
“醒啦!他醒啦!”黑兰的声音中充满了振奋,不多时已有水递到嘴边,雷震喝下一口,顿觉满口清甜,意识也恢复了许多。可头脑一清醒,腿上的剧痛便排山倒海而来,疼得他大声叫起来。
看到他这样子,黑兰拿着勺子的手都在颤抖,带着哭腔说:“你腿断了,千万别乱动。”又听严老七说:“命真大,半空里掉下去,没死不说,还这么快就醒过来了。看来祖师爷真是在天有灵啊!”紧接着便听他“啊”地一声惨叫,黑兰愤怒地说:“什么混帐话?你盼着他死怎么着?”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这丫头气不过,使劲掐了严老七一把。
“死丫头,没点规矩!”唐静先是斥责了黑妞,又说道:“你七叔没说错,没准祖师真在天上保佑他,不然那么大的水,又掉下来那么多梁子檩子,他怎么就全须全尾活下来了?也亏他有心,死抱着祖师牌位不撒手……”
听见他们说话,雷震断断续续地问:“神牌……在?……”
听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问祖师牌位,严老七心里一酸,哽咽道:“放心吧,祖师爷好着呐,就在床前看着你呐……”
雷震“嗯”了一声,又问:“圣物呢?……”
“都好,圣物也好得很。”严老七掏出那尊明晃晃的小螭虎给他看看,又塞到他枕边叠着的衣服下面,说:“你看,这样你就放心了吧?”话音未落,便听门一响,进来了不知道多少人。贺振良兴冲冲地说:“这么快就醒了?真是老天有眼。”
雷震努力翻过身子,在众人的惊呼中支撑着抬起头,笑着说:“贺大哥,你们也在啊?”
贺振良一个箭步抢过去托住他的肩膀,责备道:“你这是干什么,快躺下,别乱动。”
雷震听话地歪着头躺下,目光从屋内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看到少了一人,便问:“青草呢?”
一句话让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好一会,贺振良才低声说:“她被害了。”
“什么?!”雷震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声问:“谁干的?”话一出口他立刻反应过来,害死青草的和带走自己的,很可能是同一个人——那个长着张刀条脸的男人。正是那个人,扳开了十八扣镇水龙盘。急忙问:“他死了吗?”
白珊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们没找到他的尸体……”
严老七接话道:“嗐,没准是被卡在下面,没漂起来呗。大家光顾着救你,谁还有闲心找他?”
雷震沉吟道:“也就是说,他有可能还活着……”
见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严老七笑道:“兄弟,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你有祖师爷护着,还摔断了腿,那个狗日的没着没落的,就算不死也顶多剩下半条命,还能翻起啥风浪来?”
一番话逗得大伙都笑,雷震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笑脸,问:“你们不是在德州?怎么?……”
“好家伙,现在才想起来问我们?”严老七一句话又让大家笑起来,接着,他便把他们分别后的种种经过大概讲了出来。原来,自雷震一行五人走后,鬼子果然当夜就封了城,开始全城大搜捕,跟贺振良事先料定的半点不差。不过好在他们都有良民证在身,老姚又是德州有名的大商人,在封城期间倒也平安无事。封城令一撤,三人就急忙雇了车赶回兰山总堂,到了地方发现白珊杜立正带着八路军在废墟中搜寻,于是便汇合一处,救出雷震后来到这里。
雷震边听他说,边四下打量着。见屋内的摆设陈旧简陋,放在床头旧桌子上的桐木做成的祖师神位显得格外乍眼,问:“这是哪里?……”
“刘家峪,离咱总堂也不算远。”严老七说:“这院子咱们包下了,你就放心养伤吧。”
雷震“哦”了一声,又问:“八路军同……”他差点又把“同志”说出来,忙纠正道:“同你们一起过来了吗?”
严老七点着头说:“过来啦,人家先把你送过来,又去接了贺长官来,你睡了一夜,这八路军可是一夜没合眼哪。”
想起豪爽的吕墨唐、粗犷的李东原,以及那些穿着灰色军装,和自己站住一面旗帜下的同志们,雷震心中说不出的温暖。见他挣扎着又要起来,严老七忙说:“又折腾个啥?”
雷震一面往起坐,一面吃力地说:“我要……去谢谢他们……”
严老七无奈地劝道:“快躺下吧,人家都休息哪,你能不能消停点……”
正说话间又进来一人,大笑着说:“还不消停?看来是没啥大问题呀。”雷震抬眼一看,这雄赳赳、方脸膛的大汉,不是吕墨唐又是谁?见雷震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他抻抻身上那件洗的发白的蓝布衫,说:“怎么,穿这身就不认识啦?”
“你是我大恩人,怎么会不认识?”雷震感激地说:“你化……”他想说“化成灰我也认得”,但一想这么说太不吉利,化成灰不是死了么?就住了口。不料吕墨唐却笑着说:“你是想说,我化成灰你也认得出,是不是?”
“不是不是”雷震连忙否认:“我是想问,你换这身衣服是咋回事?”
“啊,这里离济南太近,穿军装太招眼,我们就都换了便装,省的惹麻烦。”
贺振良咳嗽一声,对大家说:“劳烦各位出去稍等片刻,我有话要单独对雷掌香说。”
所有人出屋后没几分钟,房门便“呀”地一声被拉开了。贺振良脸上似乎蒙了层霜,低声说:“各位请进。”一面拉过吕墨唐嘀咕了几句。
等大家进屋后贺振良却不关门,转过身一拱手,说道:“诸位,这件事贺某本不想现在就办,但如果不尽早办了,我心里总觉得堵得慌。”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同时,两名八路军战士端着枪也站进屋里,并关上了房门。贺振良叹了口气,懊丧地说:“这件事丢脸之极,我并不想当着大伙的面办,但为了不以讹传讹,让事情被抹得更黑,也只能丢这个脸了。”
大家本来还低声议论,听他说得这样严重,都安静下来。只听贺振良森然说道:“杜立,我没记错的话,你效力党国有十年了吧?”
听到这句话的杜立并没有立即回答,他想了几秒,说:“十二年。”
“真难为你,卧底潜伏了这么久。”贺振良话音刚落,两名八路军已举起枪来,齐齐指着杜立,站在他身边的人也立刻向后退了几步,但杜立却似乎没什么反应,仍然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像只矗立在鸡群中的孤鹤。
贺振良冷笑道:“怎么?还不缴械么?”忽然爆喝:“下他的枪!”
杜立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任凭一名战士拿走了武器,只冷冷地问:“凭什么说我是卧底?”
贺振良伸出食指,说:“在船上时,你阻止白珊杀掉那个他们,这是第一。”又伸出中指,继续说:“你十几岁参军,当了小半辈子大头兵,怎么会说一口流利的日语?”见杜立仇恨地看着自己,他又伸出第三根手指,说:“能杀害青草的,也只有你。”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贺振良厉声道:“你当然不会不知道我头上有伤,那天晚饭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一直在劝我多吃些。吃了这么多东西再加上负着伤,我回去后必然睡得沉。这就让你有了充分的时间去接头,不是吗?可惜的是,本来是天衣无缝的一招棋,却被突然冒出来的青草姑娘搅和了。无奈之下,你只能出手把她打晕,再让你的日本同伙把她害死,我说错了吗!?”
杜立终于按捺不住,大叫:“姓贺的,你血口喷人!”说着往贺振良的方向“蹭蹭”抢上两步,眼里凶光毕露。
白珊一闪身挡在贺振良身前,冷冷盯着杜立问:“想动手?”见杜立重新站住,两个战士急忙走过来,紧紧攀住他双臂。
“押下去,麻烦各位好好看住他,这样的长期卧底有点价值,我得带回重庆去。”说完,贺振良又冲吕墨唐拱手道谢:“辛苦贵军了。”
等杜立被推搡着带下去,贺振良懊丧地叹道:“日寇的卧底竟然就在我的小组里,我还当他是生死兄弟,真是瞎了眼……”
众人七嘴八舌地安慰着他,但贺振良却始终难以释怀。吃过早饭,唐静严老七早已从济南城里抓了些接骨活血的药回来,给雷震煎了服下。又睡了一觉后,醒来时已是中午。雷震吃了点粥,只觉得精神大好,腿上的伤处似乎也没那么疼了。见他康复得快,兰山众人都喜不自胜。严老七捧进来一个大盒子,兴冲冲地对雷震说:“师弟,你来看这是啥?”
看见他怀里那只被磨得油亮的水曲柳盒子,雷震惊喜道:“这不是师父传下的工具匣?!”
严老七乐呵呵地说:“嘿,也真神了,在水里发现你的时候,这匣子就在你身边,你说这不是祖师爷保佑是啥?”
雷震接过工具匣打开,见里面的工具完好如初,便爱惜地把他们一一拿在手里抚摸着。严老七又道:“这匣子也不知道是哪代祖师做的,竟不透水,真是神乎其技。”
黑兰不屑地说:“不透水有啥稀罕?你不是说我出嫁时你要送我个首饰盒子,叫我把值钱东西都装进去扔到河里,等被夫家扫地出门了再捞上来,省的没钱花么?”
一句话逗得众人都笑,唐静嗔道:“你七叔的玩笑话你也当真,真是没心没肺……”
雷震叹道:“祖师们是真正的匠人,只用作品传世,却很少留下名号。哪像咱们,恨不得打张板凳都要刻上自己的名章,生怕别人不知道是谁做的。”他摩挲着手中的一把小凿子,说:“就像这工具匣,咱们甚至都不知道是哪个祖师所做,但却能一代代传下去,一代代用下去,制作它的那位祖师也就用这样一种形式永远留在了兰山。这不比只记住他的名字更有意义?”
严老七觉得这话大有道理,但他肚里墨水少,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往下接,只得拼命点头说:“太对了,你说得好,说得好……”
这边两人说着话,那边吕墨唐、贺振良和白珊三人已进了屋。简单寒暄几句,贺振良有些为难地说:“兄弟,我有个不情之请,求你务必答应……”
既是“不情之请”,却又要“务必答应”,把雷震搞得有些懵。他看着有些犹豫的贺振良,诚挚地说:“你只管讲,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帮忙。”
贺振良挤出一个笑脸,说:“兄弟,我这次的任务是要带这金印回去。但这是你们的圣物,所以我务必要把里面的东西带回去,否则无法交差。这些你是知道的?……”见雷震点点头,他继续说道:“今天揪出了潜伏在我身边十二年的卧底,这个日本老特务,必须带回重庆好好审问。但是现在咱们离济南太近,日本人随时可能找上我们,在这里耽搁久了,只怕夜长梦多……”
“你是想让我现在就把金印打开?”
听雷震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贺振良有些尴尬地笑笑,说:“兄弟你要是能体谅我,那是再好不过,要是觉得这要求太过分,就当我没说过。”
雷震何尝不知贺振良说得有理,但一想到要打开金印,他心里却不是滋味。在他的设想中,这尊象征着蒯知矩传奇工艺的圣物“无偶”,应该是在一个吉日良辰,在祖师庄严的香案前,焚香祭告后再打开,而不是在这样残旧的破屋子里,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开启。他长长出了口气,目光漫无目的的在屋内游走着,一如他纷乱的心情。当看到床头桌子上的祖师神位时,不由得想起醒来后严老七说得那句“祖师爷就在床前看着你呐”,这句话如同一把快刀,立刻将他乱麻一般的思绪全部斩断,只剩下无比的空明——不是吉日良辰又如何?没有高香祭拜又如何?身处陋室蜗居又如何?只要祖师爷就在这里,在这里打开圣物,有何不可?!
雷震一念至此,便吩咐:“七哥,劳驾去找些油和厚实点的纸来。”
严老七一愣:“啊?你现在要开圣物?在这里?”
“这里怎么了?”雷震看着那尊刻着祖师名讳的神牌,说:“祖师爷就在这里保佑着,又什么不妥?”
“好,好好好!”严老七兴冲冲地奔出屋去,好一会才夹着纸。端进一只小木盆来,里面也只装了半盆油。他把盆和纸放在桌上,擦着汗抱歉地说:“纸也就罢了,油实在太难搞,这帮天杀的小日本……”
雷震在贺振良和吕墨唐的协助下稳稳坐到桌前,严老七取来金印,端端正正摆在他面前。
雷震双手捧起金印,高举过头,冲着神位弯腰祷告:“祖师在上,弟子雷震,今日开启圣物,愿您保佑兰山一脉,技艺精进,香火永延!”
严老七唐静黑兰也齐声说:“技艺精进,香火永延!”
等他们诵完了,雷震又说:“按照旧制,开启圣物之法只传掌香。这次弟子靠您庇佑,大难不死。庆幸之余,也深感旧制之害。万一我死了,圣物岂不是再无第二人能开启?弟子斗胆上告祖师,自今日起,便由弟子将开启之法公开传授兰山弟子,把祖师神技广为传播,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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