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邮差骂骂咧咧的背影，他低头数了数自己口袋里的钱。
“只剩15铜币了，希望弟弟的钱能及时送过来吧……”
那封信是要寄给在王都当艺术品商人的弟弟的，内容还是一成不变的老样子——
「饿，钱，哥哥」
华尔士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也想过是不是该找份工作，但他能干什么呢？
画画？没人欣赏他的画，他连给画廊当助手都被拒绝；
当苦力？就他这种身板，还是算了吧。
他们家在行省首府的最后一点关系，早就在父亲离世后烟消云散了。华尔士自己更是不在意这些。
如果朋友有用，那他手里为什么还拎着菜场捡来的烂芜菁？
朋友还没烂菜叶子靠谱。
华尔士看到了前面沿街转悠的报童，他考虑了一下手中的15枚铜币。在弟弟的钱到来前，他可能要靠这15枚铜币撑14天，更何况自己的颜料和画纸已经不够了。
这个难度……还是相当大的。
「算了，反正15枚铜币也不够，那到底是15还是14枚，已经不重要了……」华尔士心想，他觉得摆烂算了。
“买份报纸。”
“一枚铜币，先生……给您报纸，愿神保佑你。”
报童走远了，但华尔士心中还在琢磨了「先生」这个词，他到了这个地步，恐怕也只有报童还能喊他一句先生了。
回到家里的华尔士开始准备他这一整天的食物。
他每天只有这个时候能吃上东西，原因很简单——早上的菜场没有烂菜叶。他记住了每一个和善的菜贩，混熟以后，他现在不缺烂菜叶了。
这是他回到行省首府后，最为自豪的事情——他也能自食其力了。
把芜菁腐烂的部分去除后放入锅内，瓦罐里的水咕嘟咕嘟倒了进去。华尔士随手从角落里掏出轻飘飘的盐袋。
抖了抖袋子，里面好像空了。
幸好，袋子底部的缝隙里似乎还有一点点，但室内太昏暗，分不清是沉在底部的砂子还是盐粒。
异界的制盐技术太差，砂子和盐有着相似的外表。
将袋子从内往外翻过来，华尔士将袋子底部小心翼翼地蘸了蘸锅里的水。看着那一点点棕色颗粒很快融化在水里，华尔士满意地点点头。
嗯，这下没问题了。
虽然没盐也能填饱肚子，但他尝试了几次，都因为长时间没有摄入盐分而虚脱。所以哪怕盐很贵，他也只能咬牙买一点最便宜的。
等待芜菁煮熟的时间，他拿着报纸跑到门外摊开看。现在还没到晚上，还能看一会，一旦日落了，他只能等天亮了。
尾页的一篇文章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招聘启事》：我们需要设计者，他们是离经叛道的人，是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你们的作品必须不被公众所接受，你们的追求必须不被权威认可。如果感兴趣，请至康斯坦街区D道12号老博物馆编辑部。
随着文章的，还有一个奇怪的老鼠插画。它双腿站立，戴着白手套，穿着红裤子，上半身却什么也没穿。它正大笑着举起手臂，憨态可掬的模样非常滑稽，看到它时会让人会心一笑。
华尔士盯着这篇文章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日落西山，直到芜菁的烂糊味飘至鼻前。
他似乎感受到了未来的阳光。
……
雪花般的作品蜂拥至老博物馆的邮箱，所有人都知道编辑部令人咂舌的薪水。
哪怕是一个最最普通的编辑，当他告诉别人，自己在老博物馆工作时，都能吸引周围人热切而羡慕的目光。即便不久前这些人，还可能是情报贩子，被抓去老博物馆时还是一百个不愿意。
成桶成桶的作品倾倒在老博物馆内的小房间地上，有四个人专门在这进行初期的筛选，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挑选出来他们认为好的作品。hTTps://WWw.eNSOTeMPLe.com
不过半天时间，作品就被分成了两堆，特琳娜接到消息赶了过来。
“这堆，拿去倒了。”
众人看向她手指的地方，“特琳娜大人，您是不是指错了？”
一个参与分拣的编辑忍不住说，因为特琳娜指的那堆，是他们精心挑选后的作品堆。
“没错，我不需要这些人，他们的思维已经被束缚住了。”
对特琳娜来说，她需要寻找的人，是能与自己前世的主流风格所贴近的设计师。而不是这群异界教育下已经被规训的「人才」。
编辑们默默将作品们收拾起来，正要出门，特琳娜制止了他们。
“等等。”
这让编辑们心中泛起了希望，毕竟这些作品扔掉太可惜了。
特琳娜想了想，说：“倒在外面被人看到了总归不好，等晚上了再拿到没人的地方烧了。”
重新坐回办公桌，特琳娜翻看起那堆编辑们眼中的「失败品」。
看了一会，她的头就痛起来。
要么是小儿绘画的水平，要么就是乱七八糟瞎画，基本都是些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投机者。
真要选择这些人，她就可以洗洗睡了。
特琳娜越翻越快，越翻越快，她已经失去了耐性，但剩下的作品少说也有三百多张，这还是第一天的量，后续肯定更多。
无数超现实主义的画作被扔在地上，地板很快变成了白白的一片。
就在特琳娜想要放弃自己这种可笑的遴选标准时，一副画吸引了她的注意。
“咦？”
这是一幅小尺寸的油画。画中是一片朦胧的日出，视角像是在稻田里，中景位置还有几个农夫在劳作着。
整个画面的色彩使用是浓烈、肆意而绚烂的，可以看出绘画者心中高昂燃烧着的激情。
这幅画的作画技巧，在异界的人看来无疑是离经叛道的，他们喜欢作品的平衡性与舒适感，这种过于热烈的氛围打破了淡雅、内敛而庄重的形象。
但这幅画让特琳娜想起了一位画家。
轻轻摩擦着纸张，质感告诉特琳娜，这是最最便宜的画纸，甚至连颜料都是最最劣质，连美院的学生都不屑于去使用的那种。
“有意思……又一个梵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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