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存在感。
你找到了你的没有?
[七味]
花信从小是个容易做梦的孩子,似乎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到了另一个世界,每每扮演什么角色,或者以为那就是她前生某一次轮回,又或者,是什么灵异又未能成形的东西想要借助她的梦境,虚拟重生。她早就习惯了把每晚的睡眠当成看或演一出电影,和醒着的区别在于,她可以不用那么努力控制自己,永远保持在客观的位置,甚至能让感情随意的宣泄,任由其肆意疯狂。她觉得自己应该庆幸,因为人不用为梦境而负罪,所以,当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被退烧药片医治得有些玄,竟然梦见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喜欢被人称作,伯爵。
在梦中的晴空万里,天空是纯粹的蔚蓝,太阳成了天空唯一赐予人们遮避不及的神灵,他感伤云的脚步为何始终如此缓慢。他怀念在故土的教堂里,看着阳光透过彩绘的玻璃天顶尽洒而下,他喜欢那个描绘着西斯庭圣母的天顶。
他忽然低头发现自己的脚旁竟然没有影子,几乎在瞬间,所有的神认定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从圣像里透出灼热的光芒穿越他的身体,无数个身披黑色教衣的神父颂诵着圣经,他们反复不停的念着,尘归尘,土归土。
他在焚烧后变成灰烬,随着风四处飞扬,于是感受到漂泊。
他收敛起嘴角对神最后一抹不屑的笑容。从海滨处几乎□□的生灵到枫之谷的红叶,从燃烧着的向日葵田园飞驰向遍植长青藤的国度。他看见农场的女孩子在草原上欢快的奔跑,白色的连衣裙随风高高飘起,这颗年轻、活泼的心灵不多时将慢慢停歇在他的手心,女孩微阖上双眼,在他为她描绘的神秘世界里沉沉睡去。
天空是血红色的黄昏,带着农场里女孩子身上青草与泥土的气息。他的眸子变成绿色,闪过一道水光。天色黯淡下来,黑夜就像过一个狭长的山洞,他依然看不见自己的影子,这道光的幻景。
他对自己说:我要回故乡去。在那儿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不止是伯爵,而是瑞。他想念母亲和再也找不回来的家族,没落却温暖。在床边堆砌着五颜六色的积木,满地散落的糖果,铜轨滑车还有木马摇椅。他曾站在竖长的穿衣镜前,面对着镜子中十七岁英俊的少年,母亲替他佩上腰带,父亲拍着他的肩膀说:孩子,这个世界都将是你的。
在他身后,仆人推开大门,那儿径直通往一个盛大、豪华的舞会。在这一天他们将把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介绍给上层社会,他的成年礼在初涉繁华纷奢的欢宴中,将所有猎艳的目光杀的措手不及。他在水晶吊灯下飞快地旋转,把众人的眼神舞动的扑朔迷离,他是个天生的舞王,一个适合诱惑与被诱惑的子弟纨绔子弟。
纵欲无度,浪荡不羁,寻欢作乐,在他想要但还来不及拥有爱情之前已经把□□的享用游戏发挥到淋漓尽致。声与色不过是女人裙沿缭乱的花边和凌驾快乐的痛苦□□,精神在被残酷的透支,他等不来哪位神的救赎,只得无助的抱着雪白肢体落泪。谁都羡慕他是极乐荒淫的,上等的烟酒,唾手可得的美人和一掷千金的赌博。
世界是你的呵,孩子。
可世界又是什么?
从贵妇人口中得不到答案,她们只要□□而不是言谈,从玩伴中也得不到答案,他们要的是醉生梦死。父亲说:没错,那就是你的生活。母亲只是微笑,吩咐仆人递上冰镇的手巾为他醒酒。
于是他就此阖上湖蓝色的双眸,浓密的睫毛像金黄色的扇形芦苇。之后,那双明眸善睐的眼变成水绿色,迷人里透着渗骨的凉。这中间发生过些什么?能在一夜间,让他永远告别了阳光。
“伯爵……伯爵……瑞”她在梦中呼唤他的名字。
“怎么。我在,我在你身边。”他握住她的手。“花信……花信……我在你的身边。”
“伯爵……”她醒来。
“怎么了?做梦了?”
“嗯……梦见你了。”
“呵呵,万分荣幸啊。”
“有人走向我们,伸出苍白的手指……”
“那只是一个梦。”他挑起她汗湿的头发,捋到耳后。
“这中间发生什么了?这中间究竟发生什么了?”她自言自语,觉得后脑里有一根神经一阵阵抽搐似的疼。
“中间?”他握紧她的手。“只是一个噩梦,花信,不要去追究,没事了。你醒着,没事了。”
他的掌心忽冷忽暖,游息如丝。
“现在几点了?”
“十点左右。”
“晴天……外面都是阳光……”
他正陷在一天之中最难煎熬的时刻,眼睛里布满了腥红的血丝。然而他还在克制着自己,用自嘲戏谑的口吻说着:“对,阳光,那是多么温暖的阳光,我曾经丝毫不知珍惜的受沐于它,所以现在,它残酷的惩罚着我,它不愿见我,即使见也是要在顷刻间使我灰飞湮灭,它是吸血鬼的死神,宇宙里唯一的神。”
“瑞……”她不敢注视他的眼睛。“我觉得你好可怕。”
“哗,小姐,我什么也没有做啊,你却会有这种想法。”他啼笑皆非,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她在说什么的模样。
或许正是因为他什么也没有做吧。她在心里默语,面上还以苦笑。
“好吧,我进柜子中去,既然你如此讨厌我。”他无奈的松开手。“真不知道,会是谁才能打动你的铁石心肠。”
“是个谜。”
“嗯,是个谜。”他欠了欠身,缩进柜子里,躲避已经被幕布减弱了大半的阳光。他像一个流离沛所的亡魂,归属到一无所有的黑暗世界,在那儿才得已找到,付出永生孤独为代价而获得的安全感。可是谁的心里会没有那么一丝可怜?她咬紧牙关,披上衣服离开了月盟的房间。她要求自己所能做到的礼貌,是不去干涉,不去打扰,仅此而已。
撕下又一页日历。这屋子里满溢出月盟存在过的痕迹,他最爱的圈椅,喜爱趿着拖鞋来回渡着看一纸晚报,那双手指捧过的杯子和拨动过的电话线。她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呼吸,似乎就从身后走来,食指勾动,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猫咪般可爱的道一声早安。如果他们只是因为血缘里的温存,那么时间曾为她记录下了些什么?月盟……她想着,觉得心口一字一顿的疼痛,忙来到窗口撕去伯爵封起的纸张与幕布。阳光,直刺入眼底,从那心之窗蜿蜒而下,火热的鼓噪。她深呼吸,告诉自己,花信永远不会阵亡于等待。
那么好吧,每天的开始都将是崭新的一天。她如常的煮着开水,为自己煎了两枚蛋,吃完饭后乖乖服下了药,然后收拾画具外出谋生。此天,她决定不按照一贯的行走路线,左转,然后笔直往港口码头走去。她在超市里买了一大块麦麸面包,打算用来解决自己的午饭,并且还能喂停歇在那儿的鸥。
花信走的很快,她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又落入像伞怪那种妖物的陷阱。她想一个人不会总是太幸运,因为同一种危险而每次都能得到谁来救命。因此她的视线有些下落,沿着脚步前方迅速行进。
“花信?”结果忽然的,还是有人叫她的名字。
没有听见,没有听见!她想妖精总是不需要理会的,如果是熟人,她也不可能有什么熟人或朋友,那就毫不客气的错过一下吧。然而那声音执着的,小跑了几步追上她,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谁!”她几乎像发现一个偷盗者正在翻动她的皮包般喊了起来。
“嚯。不是吧。”那人被她吓到,往后退了半步。
她抬起头打量他,这不是妖精,可她又觉得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了?”
“好像,不……”
“我每年都有在学校的年庆上表演独唱啊,弹吉它的那个。有一年你排在我的节目后表演朗诵,结果我才开口唱了两句,你突然跳出来为我伴舞,谁也没拦住,当时把后台所有老师都给吓傻了的那次……”
花信咬着牙,在他说到学校年庆时一下子记起了他。他应该是叫侬凌,高她一级的学长,喜欢穿白色衬衣,清爽的就像海风,游走在何处都像一道风景。眉色浓郁和红润瓷白的口,有着让男子都迷恋的姣好面容而在学校中得到万千宠爱,女孩则更像欣赏着一种艺术般把他呵护于手心。他的确每年都会在年庆上表演独唱,受欢迎的程度和一场小型个人演唱会般不相上下,她本来可以平平静静的站在后台,温习着马上就要朗诵的诗词,却猛的被妖精着了魔,受他弹唱的煽动,化作舞蹈的姿态突然跃上台去。那场事故,请允许她称此为事故,何止吓到了后台的老师们,包括她自己,也因为无法控制手脚动作而惊悸不已。好在那妖精是精于舞蹈的魂灵,没有让四肢不勤的她把这场舞蹈变成彻底的闹剧,台下的观众们竟然把此看成节目特别安排,如潮似的鼓掌、叫好。她记得他只诧异了一刹那,便泰然自若的把整首歌唱完,甚至多弹了一遍副歌,烟视媚行的眼色在她身上流动,嘴角藏着微妙的笑意。并且他竟然会在曲终时,拉着她的手向观众们致谢,这个比妖精更可恶的男人。
“想起了没?”他笑,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眸里暗涌着他与生俱来的媚。
“没有。你认错人了。”她回答他,难道记忆会是一种责任吗?她想他一定还把她错当成自己的追随者,一个疯狂的恨不得要在他独唱时突然跑出场作秀的暗恋者。就算最后,她狠狠的甩开了他的手跑下台去,但在他的记忆里,她依旧是一个单相思的女人,一个能为了他不顾一切的傻女孩。
“我可一直……算了……那么小姐,就当作我认错人了。”他的口吻骄傲的像一世君储。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名片递到她手上。“小姐,没有法律规定两个陌生人不可以相识,对不对。”
“你……”她有些哭笑不得,想着自己究竟做错了些什么,从身边离开所需要的人,然而靠近的,一个比一个更自恋狂妄。
“不行了,我还有事,电话联系吧。”他说完,竟顾自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她还拿着他的名片。一张深蓝色的薄卡,画着代表幸运的四叶苜蓿,还未蕴藏出温度。过去的,又何必再见呢?她觉得给他打电话再联系的提议纯属无聊,于是随手把名片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箱,继续往港口走去。
在码头,那儿有一家叫做REDDOT的露天咖啡屋,撑出一张张绿色的遮阳伞和许多四椅一桌的小空间。她把画摊摆在那儿,用自带的塑料杯问店员要了一杯开水,坐在阳光下慢慢的喝。零星有几个城里人从她的画摊边走过,看看画又打量了她,但是都没有让她画像的意思。于是她架起画板,忽然饶有兴致的默写起一个人的肖像,她想如果今晚拿着这张画回家送给他时,这位屈尊照顾过她的伯爵会是怎样表情?揣测着,便让笔触不免柔和了许多,越发成形的画中人引来一些游客的驻足围观,他们寻问这张画的价钱,但她只是微笑着说不卖。画了一阵后,她开始享用自己买的面包,掰碎了跑到海边扔给鸥和其它的雀鸟,她和自己玩得很高兴。海蓝色的潮水往空中升腾起氢气球般的水泡,密密麻麻直到海天相接的地方,那气泡就像是大海与天空的友谊,俩俩相望,着色一种纯粹的蓝。
她回到摊位,细心的结束完整副作品,傍晚的天气有些还寒。有一位德国的中年男子来到她身边看了许久,随后让身旁的翻译告诉她,画中人有一双无比忧伤的眼神。她捉摸自己画画时的心情,与忧郁二字并无太多关系,或许这就是他的魔力,让一个即使心硬似铁的人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感染他的气息。他是一种噬骨的香,除非有人能够不呼吸。
那么,回去吧,带着给他的奖励。她拍拍身上的灰与橡皮屑,想到今日没有收成,决定回去一定要理所应当的收下他一枚金币,好歹她完成了他的夙愿。她不喜欢听他说起,尘归尘,土归土时凄凉、无助的表情。三日期限,他们就要分手了吧,那就互不相欠,好聚好散。她背上画具往家所在的方向走,继续怀抱一打开门就能看见月盟的希望和他依然不在那儿的失落,不管是怎样的伤痛,那还是家,世上无一物可代替的地方。
她在路边买了一束经济装的粉色康乃馨,许多都是花苞,如果想要它们早些绽放,可以用手捏松花苞。她就逐一轻轻揉着,花妖从蕊里溢出,像一圈淡红的烟袅袅轻绝的围在她的身上,它没有恶意,它一贯宠爱着喜欢它的人们,用两条柔滑的手臂,爱侣似的揽着她。她猜伯爵会昂着头问: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于是她决定用轻松的节奏说:今天是告别的日子。
如果分离也是一种温馨,那么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人痛彻心肺呢?有吗?她在门口找着钥匙,然而门却自动开了,他正侧面坐在那儿,俏皮的笑着。
“我猜你给我带了礼物。”
嗯?她没有立刻进屋,左手拿着鲜花,右手则握着那卷画纸。
“离别时,不会不说声珍重。花信呵,你还是太善良了,所以你抗拒,但绝不残酷。”
“你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当成猜谜吗?”她走进屋,放下画具,把画纸摆在他面前,然后进厨房找花瓶。
“我猜对了,所以这是我的奖品。完美!真是太动人了,我知道这是你用你的真心所画,所以我一定在你的心里了,对不对?”他摊开画卷,啧啧惊叹。
“奖品发完,往往是一场典礼的压轴戏。然后这些嘉宾,司仪,获奖者与观众要说什么?”
“说晚安。”
呵呵。她想他真是狡猾,不过言语改变不了任何事实,也就随他呈一时口舌之快,没有同他争论。
“你得记的吃药。”他忽然说道。
“我会记得。”她平淡的应答。
……那就好……他停顿,但是没有把这三个字说出口,小心翼翼的卷起画,散下发束上的黑色绸缎把画卷轻轻扎起。他捧着它放在胸口,眼角闪烁着揉碎的温柔。而她还在莫名奇妙的忙碌着,她想他怎么忽然沉默了,披着金棕色的发,优伶似楚楚可人的立着。她没有几分几秒内就得赶他走的意思,如果他愿意,几小时的差别她还容忍得起。呵呵,他怎么忽然变得这样乖,她悠悠停下动作,转过头,然而他早已不在房间里的任何一个地方了。
瑞……她记得他的名字,缓缓的把祝福说出口,珍重……
然后她盘算起今晚的食物,先灌满了一壶水放在灶上,就在旋动开关的刹那间,随着咯嗒一声,火苗竟然往上空窜起了近一米的高度,红、黄、蓝,这三色火焰像喷涌般迅速沿着墙壁往房间的各个角落铺开,她根本来不及思考,从火里浮现出精灵的脸把她逼退落地。
它发如冲天火冠,彤红灼烧的脸色,躯体就像熔岩流浆往下拖行着,每一个动作都顺着一种鼓点的节奏,它笑,从口中呵出火,把她的四周都点燃。
“交出来。”它逐字跳跃的念,伸出火指,点着她的脸警告,像个喝醉酒,满脸通红,肆意寻衅滋事的匪徒。
“什么……”
“交出来。”它说着,火焰像喷枪般往她肩膀上一燃,衣服在瞬间烧出黑孔,在她的肌肤上留下烫伤的印迹。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发了狠,无法再忍受它的无理取闹和伤害。如果结局总是死亡,那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于是她大声的回应,让火妖微微一怔。
他不在这里吗?他不在吗?他不在吗?火妖喊着,往其它的房间里搜寻而去,留下花信身陷在一片火海之中。
“快走!”突然间伯爵从窗口一跃而入,抱起她迅速的逃了出去。他们沿着整幢大楼直线向上攀延,快的就像坐一部云宵飞车,他抱着她,轻而易举,好像只是怀抱一团白绵。从这幢楼顶往另一幢高层飞身跃去,黑夜里,没人的视线可以落到这么高,这么快。他们转眼间就远远离开了那间失火的屋子,可是回旋在花信耳边的除了风声,还有啸叫着的火警铃声,火焰熊熊燃起的嗤嗤声与熔解、破碎、爆裂、分崩瓦析……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她想着,泪水翻涌,从面上飘出去,变成一条晶莹的珠线。他们还在楼层顶上跳跃,落魄的就像一场逃亡。为什么?那是她的家,为什么要变成别人的战场,毁灭的毫无根据。
“放手!放我下去!我要回去!”
“你疯了嘛?!它们要杀了你。”
“不!不是。它们一定是弄错了,我要回去,我不能让它们毁掉我的家。”
“花信,你放弃吧。”他口气冷淡的不像往日的伯爵。踏出狂乱的步子,认真的就像遭受袭击的并不是花信,而是他自己。面无表情,月色下眼色闪烁出阴冷的绿光。
他把她带到空阔无人的足球场,四周死寂的像一个巨大凹陷的坑。她体内的热度在受到惊吓后重又上升,她跑去一边呕吐,整个人昏昏沉沉就像逐深逐浅踩在积云中。可是他却一反了常态,只是站在原地,像只警觉苍狼与鹰的野兔般竖直了身体,不停的四处环顾。
呵呵。花信苦笑着,迷惑是日愈增加的点点滴滴,而领悟只是闪电击落到地面的时间。撑在地面的手掌,在十指的缝隙里,那些小草轻轻的变长、缠绕住她,像无数个乖巧讨好的孩子,想要人与它们亲昵。时间凝固,完美的月圆和死寂,在此刻他的力量将不断增强,所有不普通,已在她的面前慢慢展现。
她不想问,他也没心思答。于是花信努力着站起身,向外艰难的踱步。他在她身后拧开银色血壶,血液像泉涌般朝天空溢出,变成一颗颗血珠在他的四周笼罩成一圈,他手指一颠,一粒血珠便像子弹般射向她的小腿。她应声倒在地上,匍匐着无法前行。
“花信呵……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那就什么也不用说。”她承受着所有伤害,决心不同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计较。腿上的伤口不断的往外冒血,她抽下腰带在关节前扎紧,咬着嘴唇但是面无表情。
“真坚强啊,小女孩,坚强的让我都忍不住要夸奖你。”他鼓起手掌,身体还在血珠的包围里。他来到她的身旁,把她一并裹入,用手揪起她的长发,俯在她的耳边低语:“比起当年的我,你简直算得上是一个无畏的英雄,所以我必需要奖励你,花信!奖励你一个凄婉、动人的故事。”
“不需要,用一个谎言交换另一个谎言!何苦呢!”她想挣脱他的手,却被越勒越紧,发根绷紧的刺疼。
“谁告诉你是谎言?”他笑:“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是什么让我变成了吸血鬼吗?我告诉你,花信。这是一个如同今晚般清丽迷人的夜晚,在杜松子酒与玫瑰的气息里,在所有人都以为温馨、浪漫的时刻,我和我的母亲却在踱步穿越小森林的马车中,被一群恶毒的强盗抢劫了,他们在肮脏,阴森满是腐烂气味的巢穴中同我们玩了个残酷的游戏,他们杀了马车夫,然后把沾血的刀子插在木桌上,他们说‘嘿!贵妇人和尊贵的少爷,我们可以放你们其中一个人走,只要你们谁抢到这把刀子并把对方杀掉,那么活着的那个人就可以安全的离开这里。’呵呵……怎么样?花信……你猜到结果了吧?对!当时,我看着车夫的尸体,只考虑了不消半分钟,我和我的母亲对视着,然后她微笑且平静的闭上了眼睛,她真是了解我,任由我把冰冷的刀子插入了她美丽的胸膛,也没有一句怨言和震惊。鲜血!飞溅而出~哗的,湿了我一面。但是那些强盗欺骗了我们,他们随后拿起了刀和枪,准备把我也解决掉,一个可以杀死亲生母亲的畜牲,有什么必要留在这个世界上。当时我拿着刀子,并没有哭,反而我对着他们笑了,笑得很狰狞,他们接二连三的开枪,几颗子弹穿进了我的身体,我举着刀冲向他们,我想就是在那一刻,我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恶魔。而不是后来,因为突然出现的吸血鬼,他轻而易举的扭断了强盗们的脖子,吸干他们的血。然后架着我,离开了匪巢。”M.ensoTEmple.Com
“够了……”她捂住耳朵。
“不!这还没完!”他拧紧了她的长发,为了看到她的眼泪,紧紧相逼的就像在进行一场生死攸关的赌博。“那个丑陋的吸血鬼!逼着我陪伴他渡过无止尽的永生,用不死交换自由。他从我的身体里活生生的抠出子弹,然后吸干我的血……”
“够了……不要说了……我没有必要了解你……我永远不会同情你……你死心吧……”她嘶叫,打乱他偏执、激狂的情绪。
“谁要你的同情!”他把她扔出去,像随手扔一朵雏菊。她重重的跌落在地面,嘴里咳出血。
“谁要你的同情!”他喃喃自语。“那个吸血鬼对我说,瑞,你真是个天生享受永生与孤独的宠儿,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这个性用来成就一个伟大的吸血鬼,实在是太完美了。听到嘛,他说我的心里只有我自己!谁要你的同情!花信!我恨你!”
“那你放我走。既然你不需要任何人,既然你恨我!”她抹掉唇角的鲜血。
“谁说他不需要。”一个声音从足球场的上空传来,他们抬头看去,天空的正中是一口不知何时停在那里的黑色、长型的器物,它慢慢的往下降,然后他们清楚的发现,那器物竟是一口棺材,而说话的人正踩在上面,像是来了很久,悄无声息的停着,连瑞都不曾发觉。她转而与花信交谈,毫不将他放在眼中。“花信,你几乎救了他,可是你最终害死了他。他恨你是有理由的,如果不是你在港口画他的肖像,我也不会知道他就在你这儿。我的水童子找到你,是因为它贪玩,而我的火童子找到你,就是为了逼你们离开人群。”
花信用双手倒撑着身体,看向天空,逐步往后退,没有应答。
而那声音顾自的继续:“我很少能从杜埃的手中救下谁的性命,每次赶到时,往往都只剩下几具尸体。花信,你真是所谓妖精的知己吗?能让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手下留情?”
“你就如此自信,我到时杀不了她?甚至你。”他喝止她,血珠在不停的颤动。像遇警的红铃,瑟瑟有音。
“杜埃,好久不见啊,依旧这样狂妄,因为几次可怜的成功脱逃而越发自负,可悲啊可悲。”她笑,然后团身跃下,一袭黑色的皮装在月色下泛出暗哑的光泽,她像一条绷紧又拱起的曲线,柔韧的展开,挺立。那神色就像是猫之女王,信意踱步,在一方领土里傲视所有卑微的低等生灵。“不过即使我们分别的再久,我也知道,你肯定,总有一天会安眠在我的镇魂棺里,你自身难保,杜埃,就等着挫骨扬灰吧,尘归尘,土归土。”
挫骨扬灰,尘归尘,土归土……花信复述着她的对白。
“很熟悉是吧。”来者又像是个独尊的王者般说话,君临城下的威仪,不顾别人听或是不听,只知道自己讲来,必定是圣谕,无人能抗抵。“这是镇魂棺上的铭文,我最爱对将死的恶灵所说的一句话,你所深信过的这位吸血伯爵就曾听我念过,只是可惜,他当时成功的依靠人类逃脱了,他高超,近乎完美的读心术和控制人类思维的念力,现在你算是了解了吧。花信啊,之前他都在骗你,上演一场惟妙惟肖的戏剧,他不过想让你为他拼去性命,成为他活生生的挡死牌,杜埃,多聪明的吸血鬼,知道我从不当着人类捕杀恶灵,结果棋差一着,花信,他选择了你,妖精的知己。”
杜埃。她口口声声叫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若大的足球场上没有别人,来者、花信、瑞,唯一的吸血鬼,把自己掩饰成天衣无缝的弱者,原来他叫杜埃。这些妖精的魔法,怎么她每次都学不乖,可以轻而易举,甘之如饴的重蹈覆辙。自以为是的自我,结果被人欺骗的深信不移。呵呵,杜埃……他们没有重新认识的必要了。
“怎么你还如此有耐性揭穿我,在一个愚蠢的人类面前,我们这两个怪物,有必要互相讥讽吗?”
“住口。你应该感谢我延长你几分钟的生命!好好呼吸吧,杜埃,像你这种不懂得感激生命的魔鬼,是不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那你配吗?腹手。”他戳穿她的伤疤,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受死吧。”她被激怒,身体拱成战斗的姿态。
“杀了我,凭你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他也发起了攻势,边说着,边挥手扬起血珠,拢成一个尖锐的形状,朝她极速射去。她擦身从肩袋上抽出符咒,火童子便像一个半球体般撑涌而出,所有的血珠在它面前瞬间蒸发,化成烟雾朝空中升腾。
他们厮杀开来,手势发出金属的光芒,千百道流火似的在空气里划过,她只动用了一张符,但火势已烧得他四处焦灼。
“我真是高估你太久了。”她在对战时还不忘奚落,言辞比攻击更具杀伤力。“难怪你不敢同我正面交手,只会逃,你这个无能的懦夫。”
“巧舌如簧啊,腹手,把肚内的妖物亮出来看看吧,何苦只操劳你那条细舌。”他竭力应答,喘息声可以听出他的无法招架。
啊!他惨叫,胸口处又添上一道碗口大的火热烫伤。他决心不再恋战,往后直逼花信而去。
“又用人质这招,你以为能百战百胜嘛!”她话音未止,已擦肩抽出一张符,高声厉喝。“水童子!冻结!”
从符咒里水柱般往花信冲射而去,不消一秒钟,她又被围入了一方厚水,听见四处咯啦咯啦的声音,躯体已经被冰冻在正中。吸血鬼冲过来,直撞到冰上,尖锐的冰柱在他俊逸的面上割开一条伤口。他狠狠的往冰块上砸了一拳,花信近在咫尺,他却打不开这冰,扼住她然后成为要挟自由的最大筹码。他发了狂,纵身朝上而去,速度惊人的像一种抽离,在人眼未能达到时的残像,只听砰的轰鸣,他像被重重撞到了某种透明的固体上,从天空笔直的坠落到地面,一声沉重的响。他爬起来,骨骼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他揉动四肢,像在为自己拼接碎骨,所有割裂的伤口逐渐愈合,血液流出后又往相反的方向回缩。他向上纵跃又试了一次,依旧是折返的重击。
她看着他的徒劳无功,冷漠嗤之以鼻。“看见镇魂棺,就应该知道四周布有五行结界了。你让我不惜把棺移出,大现于天下,那么你……还会有活着离开这儿的可能吗?”
他们目光交叠,都恨不能穿透对方的头颅,像重机枪累迭的将子弹射过去,带出血肉,四下喷溅。他杀红了眼,她则没有了耐性,合双指念起法咒,镇魂棺慢慢启开了它如沉铁般的棺木,蓝气紫光流泻而出。
“这就是地狱的入口!你早该进去了!。”她说着,从棺里发出强烈的白炽光芒,他像被无数双透明的手往棺内拉扯,面部则像被裹进了一张塑料纸挤压的变了形。他惨烈的嚎叫,但是发不出丝络的响声,只能看见他白费力气的挣扎,骨架支撑的就像要从皮囊里爆裂出来。困住花信的冰在一瞬间化成水,她再次周身湿透,呵出白蒙蒙的气息,亲眼看着瑞,那个曾为她精心布局过一场场完美幻想的伯爵,现在是狡诈,别有用心,只为了自己活命而不择手段的骗子,一个濒临死亡的吸血鬼,绝望又无助。
花信,救救我,求你……求你……他用意念对她嘶喊,每个字都沾着血气朝她逼来。她则漫目昏迷,两个人影叠加成四个,六个,八个,糊成一片,她往后倒去,陷入空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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