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架过去了,一转眼便到了
坐你开的车,我们都是谁的乘客
天空血红色,星星是银灰的
坐你开的车,听你听的歌
我在想什么呢?
[十三味]
侬凌喜欢蓝色,床单和枕套还有床帘是蓝色的,磨砂的洗手池和纸巾盒也是蓝色的……他喜欢味道清淡的东西,烟要似水一般的融在口里,饭粒有韧性而茶花会在杯中绽开出淡雅的颜色。她则喜欢在清晨到来时被他吻醒,也记得起床时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窗子让新鲜空气流入房间,翻动日历,喝下纯净水后,蹭到他的身边,把嘴唇边的水印子擦到他的白衬衫上。他们买草莓或者冰淇淋互相喂,一起趴在地板上翻看一本杂志,她说以后的婚纱照要拍成这样的,他觉得如果新郎的服饰素色些会更好。他们走在街上,侬凌在左,花信在右,撑伞时记得给对方的那一半更多。他送她的手机,她会不管他在不在身旁,24小时都开着,他们用同一种手机铃声,带同一款式的腕表、戒指,用同一瓶沐浴露或者别的什么,他们缠绵的恨不能把时光都雕刻,但是两个人没有互许下什么誓言,像那种一生一世或海枯石烂的老旧剧本……他们内心都清楚,如歌所唱,承诺往往代表没有把握……
只是有件事,花信有所隐瞒。她偷偷移动了他帐户里的一千六百元钱,在全城销量最大的晚报上登了寻人启示,寻找一个叫作月盟的男孩子。这原本不至于让谁生气,但是当他在报纸上昭然发现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与地址,便无法抑制住震惊。
“月盟是谁?”他在电话中耐着性子问。他记得她在昏迷时反复呼唤过的名字,月盟,没有错,但他究竟是谁?
“是我的亲弟弟。”
“他走失了吗?发生过些什么事?”
“我想我自己能解决的。”
“一点都不能告诉我吗?或者,换个说法,我一点都不能帮到你什么吗?”
她咬住嘴唇,所有可行的答案在脑海中环绕了一周,但结局无论是什么都无法叙述出口,她只是轻轻的说到,不能。然后挂上电话,从贮物罐里拿出零钱放入口袋,走到门口换上米黄色的皮鞋,电话铃在她的身后一直响个不停,她则关上门离去,并且刻意的没有带上手机。
她尝试独自在新环境里游荡,在画廊的玻璃窗前站了很久,买了一罐牛奶慢慢的喝。她背着手在空荡荡的天桥上闭起双眼行走,偶尔想起小意,不知道他醒来后怎样了。此时天空下起了小雨,她快跑两步来到高架下,意兴阑珊的踱步,从一辆黑色的小货车前擦身而过。
“花信!”
什么?她吃了一惊,怎么又会有陌生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她不敢回头,但是来人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时候遇上你真是再好不过,快用你那通灵的双眼看看四周有什么非常的变化,帮助我捉到它。”
居高临下的口吻与奇特不变的目的,花信想起她是谁,那个念颂铭文的守棺人,那个剿杀恶灵的猎捕者,她爱念:挫骨扬灰,尘归尘,土归土。
花信不假思索的拒绝了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应该不认识。”
凭着在体育场的那一夜,她还拥有通灵能力的时候,从这守棺女子身上所发现的零星片段便得知她叫做非忘,优美的像一条五彩斑斓的鱼,终年开着车在每个城市里游荡,做着摄猎灵魂的事。但是某个妖精给了她报应,它被镇魂棺摄入之前爆裂,零星的血肉飞射在她的口中,直钻入腹内的温床里生长,变成一截完整的手,由此,她也成了一半的妖物,腹内有第三只手,它总会从她的口里湿漉漉的伸出来,抓住任何东西,她控制不了它,就像用牙齿咬到鼻尖那么困难,在妖精世界她失去了原有的名字,非忘,取而代之的,它们都挖苦、讥讽的叫她腹手。她曾经拥有无比心爱的男人,本以为这个多余的器官不会干扰她的恋爱,结果正相反,它乘她亲吻时活生生扯下他的舌头,当然,他死了,张着血淋淋空洞的口仰面倒在地上。她凝视他死去的样子,看着,看着,眼底淌出了血。她原是一个感情淡薄的女子,在失去他之后,彻底没有了感情。
无论是半个或整个妖物,花信都没有能力帮助或理会他们,她已经与此无关,但是非忘预知不到这些,她继续喝令着,仿佛花信是个类似于镇魂棺的摄猎工具。
“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快!一殿阎罗返世将会成为浩劫,它可是比杜埃强上无数倍的□□烦。乘它现在还未成人形,用我的镇魂棺把它收回炼狱。”她说着,铁箍般勒紧花信的左手。
“你松开我。我看不见什么灵异的现象,我帮不了你。”她在说实话,可是被非忘理解错。
“怎么会看不见,银币告诉我它今天会在这个方位出现,世间再也没有比它更直断准确的占卜。”
“银币?”
对!非忘回答着,一把将花信揪到身前,从肩袋里用双指捻出一枚银币。“我师祖创造的银币,只有正反两面,预测任何事物,无一不准。”
小意的银币。她认得它,流露出诧异的神情。他们使用同样的银币,那么非忘与小意会是什么关系,她所指的师祖又会是谁?
“没时间了!花信!快看!指住它存在的方向告诉我!”她松开手,然后走向货车,打开后车门,镇魂棺赫然平置于内,棺盖隐隐透出绿色的光芒,非忘紧锁起眉头,低声向花信道:“它来了。”
什么都没有。花信望着面前一切,哭笑不得,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高架的巨大墩座,孤伶伶的人行道,几根□□在泥土里的钢筋,还能有什么?怎么就解释不清楚呢,似一个坐过牢的囚徒,无论脸上有没有刺过监的字,都会被记忆打上了恶行的戳。什么一殿阎罗与人世浩劫,苍生膜层层都有定数,不是谁都能干涉得了的,言语是善恶莫辩的发音,现在听起这种怪异消息会让人觉得很可笑。于是她掉头走了,再次经过货车前,不小心被地面上突起的砖绊了一下,手中的牛奶泼撒出去,几滴落在镇魂棺上,那棺盖本在自行慢慢的启开,突然就合上了。
“你这蠢货究竟在做些什么!”非忘嘶吼着,扬手一掌打向花信,手却高举在半空中被人猛地擒住。侬凌怒目而视,威严的叫人心生寒怯。他扔下她的手,非忘朝前颤了一步,她看着花信幽冷的笑,然后开车离去。
“花信……”他还未开口,她已经走上前紧紧拥抱住他。
“对不起……”她落下眼泪,滚烫的滴入他的白衬衫,渗进肌肤,混在血液里直流到心脏。于是他不敢再多问一个字,宁愿就这样被她所需要和依赖,可以不用任何解释与理由,他不想再奢求些什么了。
侬凌。如果心里的声音可以如常般动听,恐怕这二字都要被她细细的念碎了,她双手圈围,好像此刻已经被天神幻变成了双生纠缠的树,没有人流血,却都已经牺牲。
他们往陌生的道路走去,决定在新的风景中散心,他们用手背十指相交的牵动着,勾得很紧像密合的挂钩,但是却能随时轻易的松开,如果有些不自觉的路人非要在狭窄的路上从他们之中穿过,他们就分开,各自侧身,再牵回一起。
月盟!那转入街对面的小巷,穿着灰色T恤的男孩子是他,左手漫不经心的插在袋里,右手提着满满一袋食物。一定是他,月盟!她猛甩开侬凌的手,朝他跑去,顾不得十字路口的红灯与车流,着魔般穿行而去。花信!他来不及阻止,跟随她一并往那个方向奔跑。
“月盟!”她喊。他在她前方约莫十五步的地方停下,慢慢的转过身。是他没有错,脸色苍白,像个已走失多年的流亡者。花信。侬凌追上了她,站在一边,看着她所追踪的人。
三个人,谁还都没有来得及先开口。从深巷的一角,慢慢踱来一个孩子。穿着浆洗的几乎发白的绿色旧裙子,一头浓密如藻的长发和手里摆玩着挂在颈项上的银管,她靠近月盟,非常自然的挽上他的手。仅仅十五步的距离,刹那间因为她变成了一幅诡异的肖像画,太过年少的父亲和绝□□弱的女儿,时光往后倒流三十年或不止,他们是哪一个时空又错跌入现代的人?那还是月盟吗?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过来啊。”女孩子对他们招手。
侬凌的心也不由得一紧,分辩不清花信与月盟的关系。他们慢慢往前走,但是月盟冰凉地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滚开。
“月盟,你。”花心当场愣怔住,困在了原地。
“你怎么这样对姐姐说话,你知道不知道她为了找你有多辛苦……”
滚。月盟还是重复着驱逐的语调。
女孩抬起头,嘴角上扬,叵测莫辩是哪一种表情,忽然眨了眨一双幽魅的大眼睛,哭了起来。
“住口!夏祀!”月盟对她吼道,可是女孩子却哭得更为伤心。
“你别对小孩子那么凶。”花信忙走上前,蹲下身抱住她,从口袋里拿出手绢给她擦眼泪。“不要哭,不要哭,你叫夏祀是吗?夏祀,别哭。”
都去死吧,月盟暗骂了一句,转身离开。侬凌走了上来,女孩子便推搡开花信,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腿。
“这是?”侬凌于是把她抱起,微笑着轻轻摇晃,女孩破涕而笑,勾住侬凌的肩膀,很舍不得离开的样子。
“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花信报歉的回答。
“这不是你们的妹妹吗?真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长大后一定超过你。”
女孩子咯咯的笑了,她对侬凌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叫夏祀。”
音色迷彩如铃,花信觉得像在哪儿听到过,但是月盟已经走远了,不知道消失在哪儿。hTtPs://M.ensotemple.com
“来我家玩啊,爸爸会煮很好吃的菜哦。”夏祀说着,手指着月盟离去的方向,代表着两种涵义,她的家在那儿或者她的父亲就是……花信眼前的一切变成脱色的胶片,万物如梦不醒,沧海桑田夺路而逃似的闪现了一遍,满是割裂的白纹与噪点。
“去吧。”孩子央求着侬凌,用手背在他的下巴上来回蹭,弄得两个人都很愉悦的痒。他看了看花信,两个人开始往前走。
夏祀的家是个四合院,像是住过几代人的矮房,院中的花架与厨房内铺满一室的泛黄变脆的旧报纸。月盟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叼着香烟躺在床上,花信试图进去,但是房门被反锁住,于是她来到窗口,透过绿色纱窗对他说话。
“月盟,我们谈谈。”
“月盟,如果有什么问题存在,或是我做了什么伤害到你,那么我们就一件一件的解决好不好?”
月盟……她反复的喊,他却毫不理会。侬凌被夏祀牵住,她不时指着一些她认为好玩的东西叫他看,如椅背破了一个窟窿的藤椅,用粉笔画在墙上的涂鸦,石阶上的碎鱼缸还有她手上精致、纤巧的银筒。他把它捧在手心,发现一个很细小、突起的圆点。
“和你一样绝美的小东西。”
“是的,嘴边死亡,圆点昏迷。”夏祀对他煦日般微笑,说出口的却是令人震惊的话,她伸出食指在银管上一点,一枚银针直刺入侬凌的身体,他倒在地上。此时,月盟从屋子里走出来,花信在他们之间,事情发生的太快,给人的印象只是眩晕。
“侬凌。”她跑到他身边,但是夏祀从裙袋里抽出尖刀,威胁她不准靠近。
“这是怎么了?月盟,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了。”她对他哭喊。
而他只是淡淡的说道:“你自己不会看吗?”
夏祀笑了,双眉微挑:“月盟,你撒谎,你哪有什么灵异的姐姐,完全是个废物。”
月盟没有说话,他眼睁睁看着,夏祀对花信举起银管,按下了圆点。立刻,有两个人倒在他的面前,一个是他的亲人,另一个很陌生。他把他们陆续抱入屋子,平放在床上,约莫两个小时后,他们就会混身麻木的醒来,不过是昏迷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哪怕就是死了,那又能算得了什么。他早已给过她预警,这个糊涂的笨蛋,从小到大就是个怪物却还生就了一副好心肠。那么随便吧,任谁落入夏祀的手中……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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