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踩雪声慢慢传来。https://www.ensotemple.com
“我们为什么不把饭送进去?这个天气放在外面,莫不会凉罢。”
“就你小丫头事多,老爷吩咐的让我们放外面,你就不要再多操心。”
最先开口的侍女道,“这二少爷自出生就一直被关在这,怎地如此可怜。你看大少爷,被好生供着,简直天……”
后边的人一下子捂住他的嘴:“嘘,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哪轮的上你插嘴?!”顿了一下,她低声说道:“你不知道吗,据说二少爷……是曲姨娘生的呢。”
“曲姨娘?那是谁?”
“你初来乍到,自然不知道,那可是当年京城的第一艺伎,”说到此,侍女忍不住讽道,“可就算她再怎么惊城艳绝,还不是被困在这谢府,连儿子都不得见人。”
她们把饭菜放在门外,食盒上只有一个木板盖着,过不了一会儿就把所有热气都吹散。
良久,六角门打开一条缝,自那缝中,一张属于少年的苍白的脸露出。
檐角化下雪水,一滴滴滴入食盒,谢烛默默看了片刻,终于还是伸手端了进来。
里面只有一小碗干米饭,在其上淋了一小层菜汤,因为天气寒冷,已经冷的透彻心扉。
他脸上浮现出迷茫。
中元鬼节出生的小少爷,生母还是个勾栏女子,自然在家大业大的谢府丝毫不受待见。
从他长到八九岁,谢烛从来没见过自己名义上的“父亲”来看望过他和母亲一次。
当年一舞倾城、艳绝元国的舞女曲绡,最后也于谢烛九岁那年的生辰,以一尺红绡吊于六角门。
“……母亲?”谢烛望向堂中央。在黑木桌上,静静立着一个牌位,上刻“曲绡”二字。
还没等他再作什么反应,紧闭的门突然砰地从外踹开!!
谢烛猛的一惊,手里的米饭啪地落地,溅起一地的米粒。
进来的是谢重渝,他的哥哥,谢府唯一的、受尽万千宠爱的大少爷——谢重渝。
来人目光扫了一下门内的光景,一下子便笑了出来。他年方十八,比谢烛要大上三岁,长得清秀,这个年纪的少年,连恶意都表现得坦然又直白:“二弟怎么都能把饭菜打碎?咱们谢府虽然不穷,但也经不起你这般折腾啊。”
说着,他步入台阶,在他进入这个六角门的一瞬,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
像是被毒蛇盯上。
可是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感觉。
谢重渝环顾四周。除了谢烛,这里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就连他那个舞女娘,也早就上吊死了。
他还是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陈设很简陋,唯一值钱的,大概就是供着曲绡牌位的那个黑木古桌。谢重渝依稀记得父亲说过,这个古桌,自谢家以来,就一直放在这,足见历史之久。其他的,便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床褥,连照明的灯都不曾有一盏。
多么可怜。
谢重渝高兴地怜悯着:堂堂谢家二少爷,不仅从出生被囚于六角门,住的竟比最低等的奴仆还要烂!!
“二哥来干什么?”谢烛皱眉道:“我这里可招待不了你。”
因为常年挨饿,谢烛生的十分瘦弱,一尺腰带就能勾出细瘦的线条。谢重渝突然发现,他这个弟弟,竟然有一副令人见之难忘的相貌,比起当年勾人魂魄、让父亲强行赎回的曲绡,丝毫不差。
“怎么就招待不了?”锦衣玉食的大少爷突然就笑起来,笑容里不知含了什么意味:“就凭二弟这幅容貌,放在外面,怕是千金都难求一面,算起来还是我赚了。”
在元国,男伶地位极低,谢重渝这样说,已经算得上是明面嘲讽了。他以为谢烛会恼怒,或者跟平常一样无助地哭。
他都想好了。
如果谢烛恼怒地对他,他非得让贴身的奴仆打他一顿不可,直到对他生不出违逆之心。但如果谢烛朝他哭呢……
谢重渝突然感觉心跳加快了一些。
那绝对特别特别好看。
就像冷淡高傲的鹤,被折断了翅膀飞不起来一样好看。
如果真这样……谢重渝暗暗地想,他可以考虑以后少折磨一下他。
毕竟……他觉得他还挺喜欢谢烛的。
可是没有。
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
谢烛只是冷冷淡淡的觑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朝最深处走去。
很奇怪。就这一眼,明明没有半分温度,却让谢重渝爽得一个激灵。从头顶到脚趾。
明明昨天都没有这种感觉。
“我怎么感觉你跟变了个人似的?”谢重渝跟了过去,“你不会被什么脏东西夺舍了吧?”说完,他突然伸手向谢烛的瘦弱苍白的后脖颈。
“——这是什么?”
谢重渝拉住那根红绳,在末端,静静地躺着一枚墨色的玉。
谢烛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漫长的梦。从昨天醒来,他差点都忘了自己是谁。坐在破的绒都漏出来的毯子上,他听见了门外两个侍女的话,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谁。
哦。
他是谢府那个最不受宠的二少爷。
他其实本来不住在这个破旧的六角门的,哪怕他的母亲再怎么被排挤,在他未出生前,也是住在牡丹居。
可惜他出生的太不详。
中元节那天,他出生。很巧的,他的父亲正好仕途受挫,被圣上连降三级。自此,他和他的母亲被赶去六角门,那个谢府最老最破、据说……也是阴气最重的地方。
在那里,唯一陪着他的人也因为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而死了。
谢烛总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
“这个玉倒是好看,谁给你的?”谢重渝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谢烛低下头看玉,这个玉是他在六角门的黑木桌下无意中捡到的,他的母亲看见后编了一条红绳,串起来给他戴上了。据说,玉通灵,能养人呢。
但其实刚戴上的那几天,他常常感觉浑身发凉。甚至在晚上,他抱着母亲睡觉,每次半夜醒来,都会发现自己和母亲分开了好大一段距离,可能也是因为这个,他的体质很弱。
“这是捡的。”谢烛含糊说道。
“唔,你运气倒好,这块玉可是上上品。”谢重渝在谢府要什么有什么,见多了奇珍异宝,他自然能认出这块玉的价值。但他并没有要占为己有的心思,毕竟他并不喜欢玉器,而且他觉得,这种红绳配墨玉的极致反差颜色,在他弟弟的脖子上,显得格外好看。
好看得……让人心悸。
夜风吹来,挟着几粒雪,从漏风的纸窗呼呼涌进来,谢烛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即感觉原本还有点温度的身体瞬间变得冰凉,就如同……就如同被迫投进了一个冰冷怀抱。
他打了个哆嗦。
“这天可真冷啊。”谢重渝笑道,看着谢烛瘦而长的背影,却连窗户都懒得关。
“二哥穿着狐裘锦衣,怎么会冷。”谢烛冷冷地说,伸出手把窗关上,再一一堵住洞。
“是哥哥看见弟弟生活这么难这么苦,心里替弟弟冷啊!”谢重渝抚了一下肩上光滑的皮毛,目光戏谑:“如果弟弟你愿意跪下来给我请个安,我倒是愿意给你一床暖被。”
“你……”谢烛只感觉喉咙干涩,一股痒意从喉间漫开,他倏地弯下腰,咳得惊天动地。
“哎呀,阿烛也太不经逗了。”谢重渝观察着谢烛的反应,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这个人又弱又好看。
几根青丝因为弯腰的动作从脑后滑到胸前,在玉白的衣服上,扫出几分柔和色彩。而他脖颈上的墨玉,也掉出来,随着动作晃荡。
端的是无边美色。
谢重渝突然冒出来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本来就是一个乐于追求刺激的人,因为环境使然,他要什么有什么,对于得不到的东西很是迷恋与执着。一般不会有什么事情给予他这种感觉,但这时,现在。这个想法给了他莫大的感官高.潮。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还在咳嗽的谢烛,走出六角门,低声吩咐候在门外的小厮,不一会儿,他接过一包什么东西。
“这是刚才郎中配的药,我放这儿了,你记得吃,我先走了。”
谢烛疑惑地看了谢重渝一眼,不明白这个向来以折磨他为乐的大少爷怎么突然转了性。
可他也懒得思考这些事,只点了点头,就懒懒地躺下了。
……
月明雪重。
细碎的月色折在未融的雪地,映的四周亮亮的。
谢府最阴暗的一角。六角门。
剥落红漆的门内,少年蜷缩在床上,在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挂在他脖子上的墨玉里的水墨色好似在移动。
古书曾言,玉通灵,长期佩戴可养人,必要时甚至可以替人挡灾。但是,这其实也是分情况的。越是有灵的玉,在被污浊后,怨气也就越重。严重时,可聚阴。
因而,来路不明的玉,不要捡。
因为你不知道,你捡来的……是祥玉,还是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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