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占城暹罗,南洋诸国,地域极广,稻米可一年三熟,大明以瓷器丝绸茶叶及各种奇巧之物与其互易即可。”
“宝船近百艘,最大可容五千料,若是装满稻米,一趟可运两三百万石,大明全年税粮也才三千万石,何愁粮食不足?”
朱瞻基默然转身缓缓向学堂大楼走去。
冯元龙自觉今日说的惊世骇俗之论已经足够多了,得给朱瞻基一些消化时间。
默默跟随在侧,低头不语。
没想到走了半路,朱瞻基仍是不放过冯元龙。
突然开口问道:
“我本觉得下西洋、征伐蛮夷之举劳民伤财,正打算找机会建言皇爷爷,停止再下西洋。”
“听你这么说来,下西洋若是有利可图,倒也未必需要喊停。”
“只是宝船若是按你所言,势必要分散开来航行,倭寇未除,只怕损失不小。”
“你精通兵法,可有什么良策?”
冯元龙闻言有些讶异。
他对倭寇侵扰历史不熟,以为只是叫停下西洋后才有。
其实从元朝起就有零星倭寇劫掠沿海一带,到下西洋停了后,越发猖獗。
冯元龙深思片刻问道:
“大公子,现在日本国和倭寇是什么情况?”
朱瞻基叹了一声:
“前任大将军足利义满当政之时,与我大明交好,主动剿灭倭寇,我大明开宁波市舶司,作为其朝贡之地。”
“日本每十年朝贡一次,船三艘,人员不超三百之数。”
“日本所贡之物价值低廉,我大明勘合之后,赏钱十数倍,许其使团之人,购所需货物,带回日本。”
“如今日本国政局把持在室町幕府大将军足利义持手上。”
“三年前足利义持断绝朝贡,日本缺乏我大明财货,又有足利义持暗中煽动,倭寇大起。”
“各地卫所疲于奔命,沿海民众深受荼毒。”
“我本欲建言皇爷爷,重拾太祖海禁之策,片板不得下海,并将沿海民众内迁五十里,使倭寇抢无可抢。”
冯元龙吓了一大跳。
好家伙,闭关锁国,原来就是这么来的。
得赶紧打消他的危险想法。https://www.ensotemple.com
这可以说是影响华夏国运五百年的大事。
华夏衰败,由此而来。
冯元龙眼珠转了转,一条灭户毒计生了出来:
“大公子,不知日本国内,这足利义持是否一言九鼎?”
朱瞻基摇头:
“并非如此,据锦衣卫密探回报,日本名义上仍有称光天皇,足利义持名不正则言不顺,底下各地大名拥兵自重,矛盾不断。”
“况且,日本南朝后龟山天皇的遗臣仍在,前些年就有大名举兵叛乱,反抗幕府。”
冯元龙嘿嘿低笑,凑近说道:
“大公子,小龙子以为可重开日本朝贡,不再限十年一次,应该更频繁更多才是。”
朱瞻基翻了个白眼:
“如今是足利义持拒绝朝贡,加之每次朝贡,朝廷损失极大,长此以往,国库空虚。”
冯元龙脸上露出阴险笑容:
“只要朝廷颁布法令,允许日本各地大名自行组建船队,前来朝贡就行。”
“每三年可来一次,仅限日本势力前五的大名前来,余者拒其靠岸。”
朱瞻基瞬间抓住重点:
“二桃杀三士?”
缓缓摇头:
“不行,如此日本国内再陷战乱,袭扰的倭寇只会更多。”
冯元龙奸笑不断:
“倭寇肆虐,究其根源还是日本民众太多了,得想办法从源头掐灭。”
“这朝贡形式自然是要变的,不可再允许其用低廉货物换取高价赏赐,换成互市好了。”
“只允许买瓷器绸缎等贵重之物,粮食绝不可售。”
“听说日本多银矿,那就让他们只能以白银进行交易。”
“另外,大明天朝烦于倭寇不断,特许这些大名,互市之时以倭寇头颅抵充白银,一颗人头抵一两银子,大公子认为如何?”
朱瞻基震惊地停住脚步,瞪大眼睛看向冯元龙:
“如何辨认头颅确为倭寇?......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纵容他们互相攻伐,杀民冒功?”
“而日本本就贫弱,大量民众被驱赶开采银矿,粮食产出更少......”
朱瞻基身体轻轻颤了下,只觉得浑身发寒。
冯元龙冷笑道:
“如今就算将肆虐的倭寇全都杀了,十年二十年后,又会有一批新的倭寇再从日本过来。”
“倭寇之患,除非从根源杜绝,否则只会疲于应对,迁延不决。”
“成为百年、乃至数百年大患也未可知。”
“如今我大明国力强盛,还有余力应对,若后世国力转衰,岂不是只能步步退让?”
“"今日让五十里,明日让一百里,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海疆,而倭寇又至矣。”
“大明疆域虽然广袤,又有多少个百里可让?”
“太孙殿下!六国灭亡的前车之鉴,不正是如此吗?”
朱瞻基悚然大惊。
沉思片刻,突然抱拳对冯元龙一鞠到地:
“冯先生教训的是,瞻基受教了!”
“之前是我想岔了,以为沿海民众内迁五十里就能解此祸患。”
这下倒把冯元龙窘得脸都红了。
手忙脚乱将朱瞻基扶起来。
朱瞻墡和清河郡主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朱瞻基身为皇太孙,身份何等尊贵,竟对冯元龙这个小太监行此大礼!
冯元龙好不容易将朱瞻基弯下的腰掰直,尴尬笑道:
“太孙殿下折煞小龙子了,小龙子不过是个浣衣局佥书,身份卑贱,怎可受此大礼?”
朱瞻基却是一脸正色:
“这话不对,想我太祖曾爷爷,起家之前,也不过只是个皇觉寺的和尚,落魄之时,甚至还曾乞讨过。”
“故荣国公姚恭靖先生,也只是一僧人而已。”
“所谓达者为师,又与身份高低有何关系?”
“元龙,此后你不可再自称小龙子,可知晓了?”
冯元龙无奈摇头,只好尬笑应下。
就连朱瞻墡清河郡主,都偷偷朝冯元龙竖起大拇指。
尤其是清河郡主,双眼扑闪扑闪,几乎片刻不离冯元龙身上,满是仰慕之色。
朱瞻基兴致勃勃,带头往学堂主楼而去,兴致所至,更是让冯元龙开授格物之课,自己跟朱瞻墡清河郡主坐在下头,津津有味听了个把时辰。
冯元龙陪伴三人老半天,好不容易,终于可以送他们出去。
结果朱瞻基看向沿河而建的小院,笑着说道:
“元龙,那就是你在学堂的住所吧?不请我们过去坐坐?”
冯元龙差点跌了一跤。
小院里,可是住着韩丽妃崔惠妃,还有楚怜云。
这要被朱瞻基看到,不得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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