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zrael小姐,Azeroth先生希望您能站在这里观摩接下来的场景。”
一个戴着墨镜的黑衣人恭敬而严肃地如是说。
李零置若罔闻:“让路。”
为首的黑衣人身后两侧各站了一个面目不善的打手,二人闻言皆上前一步,如临大敌。
“Azrael小姐,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李零漠然置之,语气不变:“让路,否则这里就是黄泉路。”
墨镜遮挡了黑衣人的眼睛,看不出他的眼神,只听他缄默片刻才说:“我们并不想和您发生冲——”他话未说完,眼前突然白光一闪,划破了他的思绪和咽喉。紧接着,他双膝一软,瞠目结舌地横倒在地。
立在后侧的两个打手冷汗直冒,即便聚精会神也没能看清李零方才手起刀落的过程。其中一个喉结微动,朝另一人使了个眼色,下一瞬两人便如豺狼般同时动身而上。
此时他们完全不会在意“欺负弱小”和“胜之不武”这两个词,因为他们只是在执行任务,而且对手实在是高深莫测,不容小觑。
李零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二人,眼底毫无闪躲之意,待得打手欺上身来才抬手一挑,伞剑刃尖精准地刺入一人的太阳穴,随即刃口甩空一劈,瞬息斩断了另一人的颈动脉。
不过眨眼,这闹剧般的厮杀便结束了。
李零松手丢开了伞剑,抬脚奔进楼梯间。
空旷的商场大厅里荡起“哐当”一声裂冰般的金属之音,剑芒碎在满地月白中点亮了血光。
而在红白相融的画面之外,无边黑夜里的长发男人开口询问道:“七天即将结束,零点快到了。”
“——你选谁?”
男人的语气堪称温柔,但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沈江安没有抬头,却清醒地意识到他是在问韩冰冰。
半空中轻缓地飘着韩冰冰沙哑的声音:“我选沈江安。”
“……什么?”沈江安一头雾水,“为什么选我?你们在选什么?”
她甚至都不明白天台上的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向韩冰冰发问。
男人没有做出任何回答,沈江安只能焦急而茫然地看着韩冰冰,然后发现她竟是一脸视死如归的平淡。
挠人肺腑的死寂被天台地面上一声微乎其微的轻响打破,听起来像是卡牌落地的声音。
一直没出声的韩冰冰突然说:“我选你,活下去。”
刚琢磨出端倪的沈江安表情煞白,难以置信地瞪着韩冰冰。她又不傻,稍加思索就能明白刚才这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是什么意思,而韩冰冰补充的话更让她震惊。
“你怎么能毫不犹豫地就放弃了自己?”她颤声道,“不管你和上面那个绑架犯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能不做一点挣扎就选了我?”
韩冰冰冷眼望着脚下,然后抬头看向沈江安,苦笑道:“我上次自杀的时候就该离开了,现在只不过是把死亡时间延后了几个月罢了。”
天台上的男人终于发话道:“很遗憾,沈小姐抽到的是‘黑牌’。”
韩冰冰的表情当即凝固,面色如土地盯着沈江安,魔怔般地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男人笑了笑,替满脸疑惑的沈江安解答说:“黑为死,红为生。作答者选了你还不行,得等我抽完牌才能决定你的去向。既然你抽到了死牌,那么对韩冰冰来说就很遗憾,但对你来说则是非常幸运的。”
“再见了,希望你能在地狱或是天堂见到我的老朋友。”
沈江安僵硬地抬起头,绝望的黑眸中闪过枪口迸发的寒光,随即身体一轻,失重下坠。气流擦着她的耳畔呼啸而过,大地向渺小的她张开怀抱,她不由自主地紧闭双眼,在一片漆黑中等待死亡的到来。
爸妈、罗封、零零……
诸多面孔滑过脑海,但沈江安此刻最想要见到的人却是李零。她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无助地祈祷李零能像当年一样拯救她。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实则只是一个瞬间,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住,并且听见那人说:“我接住你了。”
沈江安被泪水模糊了双眼,看不清来人,但却对那声音十分耳熟。她浑身激动到颤抖,高兴地想要开口,结果被一声尖锐的子弹碰撞声蒙住了耳朵。
“别怕。”李零紧搂着沈江安稳稳落地,一面收回锚钩枪射出的攀登索,一面说出了见面的第一句话,同时也是最后一句。
沈江安正喜极而涕地想要抱住李零,可她一抹眼就看见李零面如白纸,甚至躬身咳起血来。她怛然失色,当即惊呼道:“零零你怎么啦?!”
然而,就算她喊破喉咙,李零恐怕也不会做出回应了。
永生者补枪未果,继而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颗子弹的轨迹。他侧头睨向猎者的狙击点,立刻明白了这小子临阵通敌的原因。
“你背叛我——”
腹部火烧般的剧痛强迫他刹住话音。
“谁背叛你了?”
清朗沉重的声音自后传来,开枪的人显然是个少年。
“永生者,死了才是永生,”少年语气紧绷,透着一丝战栗,“你他妈就该去死。”
“呵……呵呵呵,”永生者双肩抖动几下,嗤笑着倚靠护墙转过身,“许博士的儿子啊,我还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桃浪戴着手套双手持枪,一步步向永生者靠近。他走得越近,永生者便越能看清他眼里的愤恨、坚定和恐惧。
“你这枪是从许博士屋里搜出来的?胆子不小啊……咳咳……”永生者吐出一口黑血,笑着紧盯桃浪,碧蓝眼瞳里的阴鸷目光让他看上去宛如一只老鹰,“李零倒是不得不比你谨慎一些,要不是为了以太计划,她早就跟我动手了。这半年来,我和她明枪暗箭来往数次,直到今天也没有炸死对方,没想到最后是你……咳咳咳……是我大意了,今天确实是被你……不,是被你们抓到了暗杀我的好机会。”
“你现在在想,你终于报仇了,是不是?”
桃浪一言不发地扣下扳机,“嘭”地打中了永生者的肺部。
“呵咳咳……”永生者仰头抵着护墙,一边痛苦地抽气狞笑,一边断断续续道,“小子……杀了人就永远……永远不能回头……你会永远记得……”M.ENSOteMPLe.cOm
“我要你去见阎王,还怕你会缠着我?”
第三颗子弹击穿了永生者的额头,桃浪眼睁睁看着那半颗血肉模糊的头颅,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抽搐感,等待猎者做最后的收尾——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联系学院成员,并越过李零暗中与他人策划合力杀死一个人。
他被黑夜和晚风包围着,似乎从很早以前就注定会跨越界线,伸手与深渊里的影子拥抱。
左侧天空飞来一梭形状古怪的子弹,不偏不倚地扎进永生者的尸身,然后燃起了一窜刺目的火焰,仿佛无数冤魂从地底爬出,一齐撕咬吞噬这个死有余辜的罪人。
桃浪麻木地上前把手套和枪支丢进火里,被火光从双眼灼烧进心底乃至整个五脏六腑,连灵魂都是血淋淋的。
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救下韩冰冰,然后跑出商场找到了声泪俱下的沈江安和生命垂危的李零。他只记得自己踉踉跄跄地奔到李零身边,两眼发烫地低吼道:
“李零!你答应过我的,你一定会回来!”
“我说了我会一直等你!”
他把人抱起半躺在自己怀里,仿佛这样就能抓住她,不让她下坠沉入黑暗漩涡。他不断用手抚摸着她的柔软乌发和苍白面颊,生怕自己稍不留神她就会冻成冰霜。
“你看着我、看着我李零!”
自李零离开以来,桃浪从来不敢往她病情危急的方面想,生怕自己一语成谶。孰料他们不过四月不见,再次相遇时便是这副撕心裂肺的光景。
桃浪头脑昏沉地跟着急救人员赶往私人医院,心里只分外清晰地徘徊着一句话:你答应过我,你会活着回来。
“患者情况非常危险,马上准备二尖瓣置换术!”
“Rh-null输血袋非常有限,患者血压太低,情况不容乐观。”
“我们会尽全力,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
手术室外的人心急如焚,手术室内的人心惊胆战。
清一色的蓝色手术帽下尽是一张张灰白的面孔,所有医生护士都被笼罩在悲哀和近乎绝望的压抑气氛中,唯有无影灯下的李零神色自若,从容不迫。
她毫无知觉地躺在手术台上,并没有听见那串意味着心跳骤停的警报,她只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在她眼前,一座华丽而圣洁的雪白大门高耸入云,似乎只要打开它便能去往天堂,再一次见到那些她深爱和想念的人。
李零推开白色大门,微微张大了眼睛。
“BK-S003,欢迎你的到来。”
“你将参与执行一项人类历史上的一大壮举。”
四壁银白的机械化基地里冷清不已,参观了一大圈都未必能见着几个活物——这是李零对厄瑞玻斯总部的初印象。
“你的血型与以太计划完美契合,是我们的绝佳人选。”
“希望你能给予一定的配合,Azrael。”
初来乍到的李零年仅十二,但院内无人敢搬弄是非,因为学院对她的定位是“黑”,而不是“红”。在扑克牌中,红牌代表白昼,黑牌代表黑夜,而院内的红黑两派正是由此划分的。定位为“红牌”的人算是厄瑞玻斯的文官,而“黑牌”是武官,仅凭字面意思便能一目了然。
即使武官,便有了生杀掠夺的权利,因此院内成员对“黑牌”总是格外谨慎。像李零这样小小年纪就从普通黑牌升为十二主牌的人必定有非凡之处,所以没人敢主动招惹。
“Azrael是我见过的最冷静的疯子。”
这便是永生者给她的评价。
李零虽然把他视若死敌,但对他少有的人话还是非常认同的。
“Azrael小姐,您怎么总是要亲自上阵啊?”霜雪明不止一次对她问这个问题,“我身为保镖的职责就是保护您,您这么做真的很危险。”
李零每次都不以为然地说:“你怎么总是要叫我‘您’啊?您们死了还要我处理,可我死了就是您们来处理了,您看是哪个选项会让我快活些?”
平常霜雪明都会被她应对如流的歪理说得哑口无言,但今天他却出人意料地接话道:“现在的你真的能视死如归吗?”
李零一愣,讷讷道:“……什么?”
霜雪明笑笑说:“他说他要和你一起去往未来,他说他要你活着回去。”
“——你舍得抛下他吗?”这回是李心悦坐在桌前托着下巴看她,“他要是来接你回家,结果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你怎么办?你要他一直等你到老?”
李零心头阵痛,一时蹙起眉心说:“我哪舍得……”
“李零啊,你看这个铃兰玉坠好不好看?”李沈靖走到桌边向她摊开掌心,“你知道铃兰的话语是什么吗?”
“是幸福……”李零突然顿住话音,说不下去了。她早已处于病危状态,本身就是踏进棺材的人,能救下沈江安全凭意志支撑。这样的她真的还能回去吗?
“是‘幸福归来’。”
身侧有人替她说出了这句花语,那语气喜悦的尾音在她耳尖一滑,继而逃之夭夭。
李零这才发现她是在五班的教室里,坐的是第一天返校报到的位置。她慢慢转过头,在视线移动中感受着自己怦然加速的心跳,甚至不能自已地屏住了呼吸。
靠窗那人放荡不羁地倚着墙,两颗玻璃弹珠似的眼眸熠熠闪光,嗓音像水滴叩泉:“风神是吧,久仰大名。”
“……校霸是吧,幸会。”李零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笑意,发觉脸上竟是情不自禁地笑了。
“你看,这不就回去了吗?”
蓦然回首,摘下白骨面具的死神露出了和李零一模一样的面容,正弯起眼角冲她微笑。原来是她转过生命的轮回,再一次回到人间——
手术室外红灯熄灭,门开了。
◆
◇
凌晨时分,黎明破晓。
万物生灵还未从睡梦中醒来,城市的一切都处于安逸闲适的状态。抬头望去,辽阔夜幕半青半紫,被天外微光划分出一道黑白不明的界线,隐去了近乎透明的月和寥寥无几的星。
这时,医院天台凉风习习,听不到半点杂音,好不风凉宁静。李零捧着桃浪的日记本站在护墙边,语调抑扬顿挫地念道:“2012年8月31日,周五,今天是鬼节……”
近一个月以来,桃浪每日都会在私人医院准点打卡,可谓风雨无阻,连期末考那几天都没有迟到。
久而久之,习惯写日记的他为了节省时间就干脆将日记本随身携带,在病床前一边照看李零一边把日记写完。有天李零醒来之后见了好奇,桃浪就答应让她挑个“良辰吉日”再看。
“我主要想说的是今天有了一个新同桌,人挺好,贼好看,妈见夸的那种……哟,你看我说你是见色起意吧。”李零半眯起眼,不怀好意地看着桃浪。
桃浪顿时红了脸,嘴上理直气壮地说:“见色起意……不可以啊?我掏心掏肺的见色起意不够诚意吗?”
“那你脸红什么?”李零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狡黠一笑,“得嘞,咱说好听点,就叫一见钟情行了吧。来我接着念啊……2012年9月30日,抱了没睡抱了没睡抱了没睡——”
桃浪当即打断了她,瞠目佯怒道:“我什么时候写过这种东西,你不要辱我清白!”
“你明明写过,我就照你写的念的。”
“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写的明明是‘抱了没一起睡’!”
李零挑了下眉,不咸不淡地说:“哦,我觉得‘抱了没睡’更顺口所以改了。”
桃浪扶着额,简直服气了,“……你这改的前后差别很大你知道吗?”
“你想得好复杂哦。”
“明明是你先……算了。”
李零满不在乎地一摆手,一目十行地扫过整页黑字,霎时便计上心头,笑着说:“来,我们继续……2012年10月19日,周五……桃浪怀了李零的孩子——”
桃浪麻木地张口蹦字:“放屁。”
“你写了,你真写了,你自己看看。”说着李零还不嫌事儿大地把本子举到桃浪眼前。
桃浪拔高音量道:“我额头正中间开天眼都没看见!”
“那是它瞎。”
桃浪嚣张的气焰被李零从容不迫的语气冷冷一泼,还未涨高便熄了火。他无可奈何地朝上扇着手说:“……你继续,赶紧继续,我突然聋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从风中来,如飞鸟般超越时空束缚,远离悲伤与痛苦,从世界彼岸来到你面前,再次与你拥抱。”
桃浪瞬间盯住李零,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才说:“我好像没写过这句啊。”
“你不是聋了吗?”李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淡声问道。
桃浪被她看得心头发痒,忙说:“现在自愈了。”
李零垂下手中薄本,凑上前问他:“那刚才那句我说给你听的话你没听到吧,要我重复一遍吗?”
“愿你的未来光芒万丈,就像此刻的风一样清朗。”桃浪在李零面颊落下一吻,将自己撞入她的眼帘,一如当初先发制人的出言,“这是我说给你听的话。”
微风拂面,曙光初现。
天空金光万道,飞鸟一往无前,长风携着万物声息凌空和旋。头顶蔚蓝天际,脚下遍地晨曦,朝霞扇动广阔羽翼飞向天倪。
我们生而逐风,向阳而生;
我们相隔青空,萍水相逢。
此时如日方升,眼前你我无间。
未来是清夏,是明天。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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