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身上衣服的布料来自关中不假，但那件衣服的成色很新，显然是新做不久，他拿着那件衣服在城中的裁缝店挨家挨户询问，终于有一个裁缝认出这件衣服出自自己之手，是一个人拿着一匹来自关中的新布料要自己做一件新衣裳。
若是凶手真是洛阳朝廷所派，绝不会特意新做一件关中布料的衣服暴露自己身份，而徐州离关中相距甚远，鲜有关中布匹流入，唯一的例外就是前些日子齐王派人去关中采购大量的东西，其中就有不少布匹。
而这些来自关中的布匹并没有流入市场，而是被萧铮赏给了玄武卫……
如此种种证据足以表明，刺杀王湛就是玄武卫所为。
但玄武卫指挥使赵吉与王湛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即使有他也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派人刺杀当朝中书令，他只会听一个人的命令行事。
显然，刺杀王湛的幕后主使正是齐王萧铮。
王衡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个主公的可怕。
一面派人刺杀了王湛，一面又主动跟王家示好，迎娶王家之女，让王家对他感恩戴德，已让其他世家大族见识到了他的有情有义。
但尽管王衡查出了真相，他也绝不能声张，更不敢将真相公之于众，只能将这个秘密埋在心里。
正如萧铮所言，他只是耿直，但并不愚蠢，若是他真的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赵吉必然会揽下所有罪责，替萧铮赴死，但可能整个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都得因此给赵吉陪葬。
看着王衡步履蹒跚的背影，萧铮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目光也变得深邃。
王湛确实是他命赵吉派玄武卫刺杀的！
他从来不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对于这些投奔自己的世家大族，他给予了他们最大限度的包容。
但他的宽容却换来了王湛的一再变本加厉，若是他只是玩弄权柄也就罢了，但是他为了王家在将来朝廷的地位，除了一再请求自己娶她的孙女王菡，竟然对自己的妻儿下手。
玄武卫那边的消息，王湛一直在暗中造势，到处造谣韩凝善妒，为了专宠阻止自己纳妾，导致自己子嗣单薄。韩凝最终经受不住这些流言蜚语带来的压力和困扰，主动劝自己多纳几房妻妾，绵延子嗣，为萧家开枝散叶。
更令萧铮忍无可忍的是，王湛居然暗地里想要买通自己儿子的奶娘，想要自己出生不久的儿子萧澈“无意中”夭折。
事情到了这一步，萧铮绝不能再留着王湛的性命了。
只是为了避免引起其他世家惶恐，萧铮选择了派玄武卫暗杀王湛，并将此事推到宁朝身上。
但他也看得出自己一日不娶世家之女，这些投奔自己的世家大族就绝不会心安，他也就在除掉王湛后，顺水推舟纳了王宠的女儿王菡为侧妃，也了却了韩凝的一桩心事，除去了世家大族的一桩心病。
……
一辆马车停在齐王府门外，沈栎走下马车，手里还提着一个布包，快步朝齐王府走去。
上次因为商会采买关中和巴蜀的物资有功，萧铮给了身为商会会长的沈栎一块腰牌，凭此牌可以随时来齐王府拜见他。
沈栎给门口的卫兵出示了腰牌，卫兵经过他一番搜身，确定他身上没藏有凶器才带他进府。
只是搜到布包的时候，卫兵一下子有些嗤之以鼻，布包里面装的居然是几百枚崭新的“开元通宝”，这是把他们殿下当什么了，要送礼就大方一点，送礼就送这么点铜钱，也不怕惹恼殿下，到时候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沈栎也顾不上解释，他确实有急事要见萧铮。
不多时，卫兵将沈栎带到了萧铮的书房。
沈栎看到萧铮掉头便拜：“草民沈栎，参见齐王殿下。”
即使事情再急，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萧铮抬头看了一眼沈栎，微微一笑道：“是沈东主呀，起来吧，不知来见我所为何事？”
沈栎起身，随后举起手中的布包，高声道：“殿下看过里面的东西便知。”
萧铮微微颔首，很快有亲兵拿走沈栎手上的布包，拿到萧铮桌前，一打开，里面居然是几百枚崭新的“开元通宝”。
“殿下，这几日我们商会的一些店铺收到了假钱，他们自知此事事关重大，特意派我来禀报齐王。”
一听是假钱，萧铮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了，面色也凝重了不少，他用手拿起桌面上的一枚铜钱，在手中掂了掂，感觉得到分量确实略微重了一些。
他下令铸造的新钱含铜量超过六成，而假钱显然是不会用这么多铜，而是加入更多的铅等其他金属，分量上自然比真钱略微重上些许。
他细细打量起掌心的假铜钱，可以说做工相当精湛，字迹也十分清晰，甚至连厚度也丝毫不差，显然绝非民间小作坊能够做得出来的。
当初刚刚推行“开元通宝”之时，自然也有一些人铤而走险铸造假钱，萧铮对此的态度自然是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毕竟身为一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他自然知道什么叫劣币驱逐良币的道理，一旦假钱泛滥，百姓也会失去对新钱的信任。而且一旦流入市面上的假钱太多，也会引发通货膨胀，造成物价飞涨，继而威胁到自己的统治。
因此，在推行新钱之初，萧铮派玄武卫到处查处铸造假钱之事，凡是抓到一人，不论男女老幼一律满门抄斩，在如此高压政策上，再无人敢铸造假钱，新的“开元通宝”得以顺利推行。
萧铮也见过那些民间小作坊铸造出的假钱，含铜量低下，字迹不清，厚度薄如纸，一眼就能看出是假钱。
而现在沈栎送来的假钱，做工上丝毫不逊色于真钱，单从外观上看还真是一时难以分出真假，只有有经验的人才能从重量上感觉得出有什么不对劲儿。
萧铮心中了然，这些假钱必然是出自宁朝之手，他们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目的就是为了报复自己派商人去买空巴蜀和关中之事。
萧铮对沈栎表示了感谢，告诉他自己会记住他这个人情的。
沈栎美滋滋告辞而去，他心中十分清楚齐王的人情是什么分量。
送走沈栎，萧铮面色一沉，命人立即去将赵吉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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