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答道:“琮哥儿的心境眼下还不足以担大任,将军要传授他〈心传〉,为他‘铸心’。”
探春纳罕道:“莫不是像打铁一般…”还没说完,宝钗接口道:“仙家有法自珍之,况且也不是咱们该知道的。”
昆仑听了笑道:“好见外的话,若说知道,天下习武之人谁不知道岳武穆王沥泉枪法的威名?”
看到姐妹们都在凝神倾听,昆仑越发来了兴致,说道:“岳王爷在世时,一杆沥泉枪号称天下无敌。枪法初创时便有〈枪传〉与〈心传〉。枪传共三十六式,一式三势,每一势皆是由生死中锤炼出来的。世人皆以枪传为神技,殊不知心为根本,若不习心传,压根儿使不出枪传的神髓。”
“心传有四步,第一步为吐纳,一吐一纳间,自有天地至理,牢记自己吐纳的时机,心便不容易累。心累了,才是真的累了;第二步为静思,思天之无疆,思地之宽广,思海之辽阔,思风云之无常;第三步看破,胜败乃兵家常事,本无定数,人终究算不过天。而人能做的,唯有胜不骄败不馁;前三步只是打根基,第四步才是真正的铸心。”
昆仑伸出手指头,比划着说道:“三日内,每日一千个胜负回合,饮食只够维持些许气力。撑下来,鱼跃龙门、飞鸟化凤,撑不下来,泯然众人矣。”
宝琴笑道:“这一说,可知分明是难人了,莫说三日,一日也撑不来的。”
昆仑笑了笑,并不争论,“我在第一日日落时,败得一塌糊涂,连符都使不出来了。第二日夜里,完全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许多尘封的往事好像滚开水,不停往外翻,将军慢慢引着我吐纳静思,最后大喝一声方才把我惊醒。事后将军还笑我居然是靠了心魔才蒙混过关的。到了第三日收官之时,觉得天也高、风也清,整个人像天上的月亮一般敞敞亮亮的,甚么烦恼都没了。”说着又狡黠一笑,“这个时候,第一千零一个回合来了,保管刻骨铭心,这辈子都忘不了。”
姐妹们无不面面相觑,昆仑正色道:“任尔高低贵贱,面对本心时大家都是一边儿齐的。强者之所以强,在于‘技’更在于‘心’。过了这一关,琮哥儿才真正算的上是一号人物。”
湘云笑道:“阿弥陀佛,就这样还不算是人物?你可不知道这两日给琮哥儿提亲的…”话未说完黛玉悄悄碰了碰她,湘云忙住了口,又偷眼瞧瞧宝钗,见宝钗面色上仍是淡淡的,才放下心,也不敢再说了。昆仑心知肚明,笑着摆手道:“不必介怀,前儿东平王府提亲,将军让我去推了。琮哥儿的婚事,将军不点头圣旨来了也没用。”
姐妹们听到这话都不由得笑逐颜开,探春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这里应该有岳王爷的像罢,我想去拜一拜。”
昆仑道:“你们也不用太担心,琮哥儿最厉害之处在于临机应变,偏偏骨子里还有一股狠辣劲儿。这种人是能蹦跶的,放在战场上只怕将军也会头疼。不知将来谁能给他戴上紧箍咒。”
话说了很多,却依然拗不过姐妹们,昆仑只得带着大家来到贾玥房中,正堂上恰好悬挂着岳飞像。探春先抱了拳,极虔诚地下拜祈祷,接着宝钗、黛玉、湘云等也跟着拜了。待众姐妹拜过,昆仑让平儿随她们先去见了尤氏,又着人去请宝玉,众人在会芳园中畅玩一天,直到傍晚时方回大观园不提。
…………
展眼已是孟秋,因今岁八月初三乃贾母八旬大庆,亲友全来,因宁府中贾玥外出,也不敢去罗唣,贾政等商议于七月二十八日起至八月初五日止,荣府、大观园两处齐开筵宴。自七月上旬,送寿礼者便络绎不绝。礼部奉旨:钦赐金玉如意一柄,彩缎四端,金玉杯各四件,帑银五百两。元春又命太监送出金寿星一尊,沉香拐一支,伽楠珠一串,福寿香一盒,金锭一对,银锭四对,彩缎十二匹,玉杯四只。余者自亲王驸马及大小文武官员之家凡所来往者,莫不有礼,不能胜记。
至三十日是诸官长及诰命并远近亲友及堂客,这一日昆仑独自来贺寿,送上一座约二人合抱般大小的玻璃制镂空盘云纹粉彩寿桃,并八十个小寿桃,刷爆了满堂眼球。席间贾兰悄悄找到昆仑问道:“三叔修行还没结束?这么大喜的日子也不肯回来?”昆仑笑着答道:“世间没有白吃的饭,一饮一啄,不止要忍受寂寞,更要甘于寂寞。这是变强的代价。”
少时,菜已四献,汤始一道,席间众人便更衣服入园来,另献好茶,昆仑趁机告辞。回到宁府自己的屋子,平儿取来家常衣服给他换上了,一面问道:“听说了么?”
昆仑反问道:“听说甚么?”
平儿道:“前儿那边大太太当着人前给二奶奶没脸。”
昆仑哼声道:“豪门深似海,何况她又没来喝咱们的喜酒。”hTtPs://M.ensotemple.com
平儿笑问:“你还在乎这事儿?”
昆仑道:“我自然在乎,只要是肯来的,一则是给将军面子,二则待咱们不见外,今后有了难处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至于其他人么,哼…”
平儿轻叹一声,低着头说道:“二奶奶也可怜见儿的,别人头上一个婆婆,她头上是一群婆婆,虽然这几年没有在老太太、太太跟前有个错缝儿,暗里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她的性子若不强,只怕被活活作贱死也说不定。”
昆仑失声笑道:“那珠大奶奶呢?她的性子也不强,还不是好好的?”
平儿忙说道:“珠大奶奶守着兰哥儿,上面又有老太太跟太太护着。可二奶奶有什么,好不容易怀上了个哥儿,三四个月还掉了,偏偏琏二爷又是那个样子。”
昆仑接口道:“说起那个琏二爷我倒想起另一件事,这阵子宫里好几个有头脸的太监常去那府里借钱。”
平儿道:“以前也不是没来过,没有眼下这么多而已。”
昆仑道:“琮哥儿临走时交代过,甄家的老太妃薨了,宫里那位娘娘失势,这一起外祟就该上门了。”见平儿将信将疑,昆仑笑道:“你最好相信,单论见识,他还在将军与我之上,只不过见识和实力是两码事。”
平儿问道:“所以三爷要去‘铸心’?也不知他撑不撑的住。”
昆仑叹了口气,眉宇中一片忧虑,平儿度其意,忙又问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说不得的?”昆仑思忖一会,叹道:“我同姑娘们说的,是常人的法子。”
平儿听了,俏脸不觉白了几分,昆仑低声说道:“铸心前将军会带琮哥儿去极北冰海,用内息排开海水往下沉,整整四百丈,一直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才算过关。之后一千个回合将军不会有丝毫留手,每个回合都要品尝生死。”
一番话说的平儿摇摇欲坠,昆仑忙扶住了她,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这是琮哥儿自己选的路,咱们帮不上忙,唯有相信他。”说着取出一张银票塞到她手里,“听说那位琏二奶奶为了老太君过寿,私下典卖了不少嫁妆,你去看看也好,宝玉那里最近要出事的,有用得上咱们的地方。”
到八月十三日,怡红院没传来什么消息,藕香榭倒先出了事,大清早入画蓬头垢面来寻平儿,将昨夜里抄检大观园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说道:“姑娘心里怕的紧,打发我来问问平姐姐能不能搬过来住。”平儿未及答话,昆仑先冷笑道:“耗子扛枪窝里斗,好好的自己家里抄家,怕外人杀不死吗?”当即唤来林之孝吩咐道:“马上把东面院子收拾出来,四姑娘要搬过来住。”平儿也对入画说道:“等我换件衣服,一齐接四姑娘过来。”不多时又带上几个婆子,风风火火往藕香榭而来,见到惜春,自是一番温言慰藉,少倾收拾完毕,众人出了门,有嬷嬷说道:“姑娘离了园子,也该向老太太回说一声才是。”平儿看惜春小鸟依人的模样,不禁冷声道:“莫不如眼下就去回老太太,擅闯姑娘的闺房翻箱倒柜,把姑娘唬的跟什么似的,那会子偏想不起老太太来了!”那嬷嬷见平儿动怒,便慌了手脚,口内百般央求,只说:“奶奶好歹口内超生,再不敢乱说了。”平儿懒得搭理她,先打发入画去禀告李纨,拉着惜春才出了藕香榭,迎面看到宝钗匆匆而来,因问:“姑娘怎么一个人出来,别的姑娘都怎么不见?”
宝钗见到惜春与平儿在一起,身后又是这样的阵势,心中雪亮,因笑道:“我也没去见她们,只因今日妈妈身上不自在,家里两个女人也都因时症未起炕,别的靠不得。我今儿要出去伴着老人家夜里作伴儿。要去回老太太、太太,我想又不是什么大事,且不用提,等好了我横竖进来的,所以去告诉大嫂子一声。”
平儿听宝钗这般说,料想此去再不会回园子来了,因问道:“姑娘既要出去,谁来照看史大姑娘?”宝钗道:“依我的主意,竟把云丫头请去和大嫂子住一两日,岂不省事。我才打发她找探丫头去了,叫她同到大嫂子那里去,我也明白告诉她。”平儿笑道:“两位姑娘都走了,放着蘅芜苑也白白荒废。再者大奶奶这阵子身上也不大好,史大姑娘又跟着明威将军学筝,喜动不喜静,没得拘谨了她。邢姑娘与姑娘算是一家人,不如请她与史姑娘同住。这是我的小见识,一切全凭姑娘裁度。”
宝钗正思忖之时,恰好探春湘云也来了,宝钗便说要出去一事,探春道:“很好,不但姨妈好了还来的,就便好了不来也使得。”又对惜春冷笑道:“你是明白人,只管在那边好好住,这边实在呆不得了。莫说是亲戚不必死住着,倒是一家子亲骨肉呢,一个个不象乌眼鸡,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平儿知道姊妹们都在气头上,又恐这话传出去对探春不利,忙支走了婆子们,拉着大家来到秋爽斋,探春悉把昨夜怎的抄检,怎的打王善保家那老婆子一一说了出来,众人听了无不纳罕,探春笑道:“除了朝廷治罪,没有砍头的,不过背地里说我些闲话,难道她还打我一顿不成!”平儿因笑道:“难怪三爷常说三姑娘素来雷厉风行,将来怕是一座王府也不在话下的。”说的探春不由得红了脸,啐了一口方才问道:“那只皮猴子神到哪里去了?三个多月连书信也不来一封。”平儿想起前日昆仑之言,不敢往下接话,宝钗将请邢岫烟与湘云同住的事情说了,湘云笑道:“宝姐姐一走,我倒是想跟藕丫头同去那府里的,单是老太太跟前就说不过去,也只好这么办了。”一时估着前头用饭,湘云和宝钗回房打点衣衫,平儿遂辞了姐妹们,自己带惜春回宁府去了。
一路来到东院,这个院子上次被贾玥毁了大门,之后干脆改成二进的小院,尤氏和昆仑已等在门口了,见到惜春,自然百般抚慰,不在话下。半晌后告辞出来,昆仑小声对平儿说道:“攘外安内,怡红院里只怕也就在这两日,须仔细打算打算。”说着在平儿耳边咕哝了几句,平儿点点头,打发人往药房里取了些参茸阿胶,再往荣府探望凤姐,进了房门,悄悄走到里间门口,看到凤姐半卧在床上,蜡黄的脸儿,面上难见血色,紧走了两步,拉住凤姐的手说道:“我的奶奶!才两三日不见,就成这般模样了!”凤姐长叹道:“都这个时候了,倒是你还记挂着我。”平儿坐在褥子上,旁边丰儿把事情说了一遍,原来昨晚凤姐回来歇息,谁知夜里下面淋血不止,次日便觉身体十分软弱起来,遂撑不住,请医诊视、开方立案,婆子们已经拿方子去回王夫人。平儿听了,忙把带来的药交给丰儿,吩咐她去配养荣丸,凤姐摸着平儿的脸说道:“你忒婆婆妈妈的,我才多大年纪?那里就到得这个田地了?”平儿不由得垂下泪来,说道:“早劝奶奶看破些,纵然豁出这条性命,又有几个人能念奶奶的好?”凤姐笑道:“你素日里劝我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我因听不进去,果然应了些,先得罪了大太太,自己反赚了一场病。如今我真的看破了,随他们闹去罢。我白操一会子心,倒惹的万人咒骂。我且养病要紧,便是好了,我也作个好好先生,得乐且乐,得笑且笑,一概是非都凭他们去罢。”平儿破涕为笑道:“奶奶果然如此,便是大造化了。”于是和凤姐坐了半日,说了些闲话儿才辞去了。
离开凤姐院子,平儿又来找周瑞家的,那周瑞家的本是个处事圆滑、见风使舵的,见了平儿,忙起身施礼道:“平奶奶来了。”平儿一把扶住,笑道:“周大娘莫要如此,说句不见外的话,您老是打小看着我长大的,我怎能在您老面前拿款?大娘再这样,便是生分了。”说完拉着周瑞家的一齐坐在炕上,说道:“您老也知道,东府也有好几个单身小厮到了二十四、五的年纪,该娶妻成房了,要说外面聘的哪有自家的知根知底?眼下就等府里有放出来的丫头们好求指配。我寻思着老太太、太太是不问这些事的,二奶奶又在病中,可着满府上下除了大娘还有谁能做得了这个主?因此来央挽大娘了。”周瑞家的听平儿说的亲热,心中愈发受用,也不顾昨晚劳乏一夜,更攀谈起来。
…………
话说王夫人见中秋已过,凤姐的病已比先时轻减了,遂唤周瑞家的来问前日园中搜检的事情可得个下落。周瑞家的一字不隐,遂回明王夫人,又将司棋的事情说了,王夫人想了想说:“这也倒是,快办了这一件,再办咱们家那些妖精。”
周瑞家的听说,会齐了几个媳妇,做好做歹,死活拉了司棋出了后角门,正值宝玉从外而入,见此情景,不觉如丧魂魄一般,因忙拦住了,不多时只见几个老婆子走来说道:“你们小心,传齐了伺候着。此刻太太亲自来园里,正在查人呢。只怕还查到这里来呢。又吩咐快叫怡红院的晴雯姑娘的哥嫂来,在这里等着领出他妹妹去。”宝玉闻得王夫人进来清查,早飞也似的赶了去。
等到了怡红院,只见一群人在那里,王夫人在屋里坐着,满脸怒色,冷笑道:“你们做下的好事,打谅我隔的远,都不知道呢。可知道我身子虽不大来,我的心耳神意时时都在这里。我通共只有一个宝玉,就凭你们勾引坏了不成!”遂逐了晴雯、四儿、芳官,又吩咐上年凡有姑娘们分的唱戏的女孩子们,一概不许留在园里,都令其各人干娘带出,自行聘嫁。又满屋里搜检宝玉之物。凡略有眼生之物,一并命收的收,卷的卷,着人拿到自己房内去。因说:“这才干净,省得旁人口舌。”
且说宝玉只当无甚大事,谁知竟这样雷嗔电怒的来了。但王夫人盛怒之际,自不敢多言一句,多动一步,一直跟送走了方回来,便倒在床上通哭不止。袭人知他心内别的还犹可,独有晴雯是第一件大事,只得婉言相劝,此时麝月进来回道:“东府宣武将军来看二爷了。”话说着昆仑负手走了进来,四处打量一番,看见宝玉面上泪痕未干,笑道:“还真让我来着了。”待奉茶上来,昆仑支走袭人后问宝玉道:“你如今可明白琮哥儿为何片刻都不肯消停,一心想着变强了?”
宝玉听了这些话,心中百感交集,含糊应道:“父母之命大如天,我又能如何?”昆仑撇了撇嘴,说道:“史书上为了权财名利杀父弑君的还少了?文章憎命达,圣人之言大多是绝望时的哀嚎罢了,人之本性唯有四个字:弱肉强食。”说完又很不负责地加了一句,“这是将军说的。”
宝玉从小到大何曾听过这等言语,只骇的魂不附体,昆仑见状不由得摇头轻笑道:“才到门前,尚未入门哪。”说着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宝贝丫头暂且交给我,保管还你一个鲜活乱跳的大活人。留得青山在,你慢慢打算就是了。”
虽然听昆仑这样说,宝玉依旧放心不下,至晚间便将一切人稳住,独自出了后角门,央一个老婆子带他到晴雯家去瞧瞧。来到多浑虫院子,却见院门口候着一驾翠幄青稠车,两个婆子打着灯笼立在车旁,看见宝玉,忙迎上来施礼,宝玉赶紧止住了,蹑手蹑脚来到窗下,潜听屋里晴雯呜咽着说道:“…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宝玉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担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不料痴心傻意,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不想平空里生出这一节话来,有冤无处诉。”说完又哭。宝玉心如刀绞,欲待掀草帘进去,又听屋里平儿说道:“怨不得人都说你身为下贱、心比天高,不是我说句落井下石的话,成日间你只念着宝玉,别人都不大放在心上,须知墙倒众人推,你原该有此一难的。”
宝玉听了此话,心胸大快,十分敬畏,耐下性子听晴雯哭道:“奶奶的话句句在理,可我这身子不过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我已知横竖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平儿呵斥道:“胡说的什么!不过受了些闲气,你心里再委屈,还能比得过我?你可知成亲之前两府里那起贫嘴烂舌的把我说成什么样儿?若像你这般自轻自贱,只怕我此刻连渣滓也不剩了。”说完又温声安慰道:“这世上有人真正关心你比什么都强,为了宝玉你也该好好活下去,别人不说,你想想金钏就明白了,当初不过一句顽话而已,一死百了,如今还有谁记着她?你只管放心养病,保住了小命儿,跟宝玉总有相聚之日,死了,真的什么念想都没了。”听到这里宝玉一步抢进屋里施礼,一面哭道:“姐姐便是晴雯的再生父母,我这里给姐姐作揖。”平儿起先唬了一跳,等看清了反倒安心下来,知道他二人必有话要说,还礼后便带人退出屋子。一时待二人喁喁私语毕,平儿命几个婆子将晴雯拿旧衾褥裹了抬到马车上,二人自是依依不舍,也少不得一别,晴雯知宝玉难行,遂用被蒙头,总不理他。
一切收拾妥当,平儿见天色渐黑,怕宝玉回去晚了受人苛责,先赏了带路的老婆子,嘱咐一番,又唤人打着灯笼送宝玉回去,宝玉猛然想起尚有一事在心,正欲开口,只听平儿笑道:“二爷还有甚么不放心?我既到了这里,蕙香、芳官她们必有安排,便是司棋也断不会袖手旁观的。”说着也上了马车,宝玉直看到马车入了拐角才往园中而去。至后角门,小厮正抱铺盖,里边嬷嬷们正查人,若再迟一步也就关了。宝玉进入园中,到了自己房内,告诉袭人只说在东府昆仑那里,大家混过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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