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对于诱,怕是还有些误会,但我这里却是明白的。”昭雪君舔了舔嘴角的血渍,用一双血红的魔眼死死盯着季音,“于诱,舍不得你死呢。”
季音嗤笑一声,“你既然是紫帽来客,知道些往事也不足为奇。于诱命丧我手,没想到今日竟能看到有人以他为由跑来寻我。你们魔族,也不都是一群没心肝的废物。”
“仙君当我是来寻仇的?”魔君拢了拢前襟,苦恼道,“本君辛辛苦苦十六年,怎么竟为了于诱那厮搭了梯子?”
“刚还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于诱么,怎么转眼又不认了。魔族想要我命的人海了去,不缺你这么一个爱作怪的小丑。”明鉴拽着季音的手肘,像一条凶恶的灵犬,一个劲要往昭雪君身上扑去。
“呵呵。”魔君戴回帽兜,除了颊边血迹,冷眼看着又是个人样,“这么深的误会,我要如何分辩才好。”
“不用你分辩,留下命来就是。”话音刚收,冰绢已至,七枚明鉴竖直如刀,直冲魔君面门。明鉴虽小巧,却是通灌法力,与一般寒兵利器一致,又兼具了冷兵器少见的柔软灵活,真真指哪儿打哪儿。
昭雪君未曾摸清门道,不敢硬抗,只能将魔气灌注全身做足防备,一边巧妙的闪避。“仙君对我的误会,怕是有些深了。”
“不曾误会,本是死敌。”季音只手掐诀,冰绢瞬间暴涨,如一层水幕将魔君困于墙内,七枚明鉴光芒大绽,如空气中洞开了一扇通天的窗。八零小说网
“驰光缚灵术!”百里闲天生厌光,纠其一生,绞尽全力,也是如何都使不来这样美妙的术法。但仙君……
季音曾亲口跟他说过自己是水灵根。平日里行剑掐诀也以水属居多,不知练成这样的驰光术又要多少载的苦熬打磨。师父说过,道有所成,便要趋利避害,有舍有得。然而他金系天灵之体,就这么轻言放弃,他心中又如何能安。
他扪心自问,百里闲啊,百里闲,你手脚俱在,也未曾痴傻,不过区区成丹之苦,真有那么难吗?只一次,才一次,区区一次你就怕了吗。望着旁侧的季音,只见道君一手护戒一手掐诀,沉静的侧脸柔光抚照。
百里闲想:仙君总是这样洁净安然,于高远处散着柔蔼的明亮。这一生,我便不能是他,只向着他,道,总能越走越亮。他抱着之华,望着光亮之处,眼里终于淬出意气的向往。
昭雪君周身魔气被明鉴层层绞杀,包围越缩越小,到底将人绑了个结实。
“仙君之能,不减当年啊。”魔君干脆泄了力气,做束手就擒状。
“你有何目的,到此,该好好交代了。”
“交代?仙君要我交代什么?我想说的俱都说了,仙居不信,还要叫我交代些什么?”
季音攥紧了明鉴,冷声道,“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怎么不信,我自紫帽山上来,魔君昭雪,守了仙君十六年,就那么叫你难以置信吗?到底信也是你,不信也是你。天下之大,再也不会有一个如你这般反复无常的道君了。”昭雪君癫笑不止,被缚住的身躯险些仰倒,“那阿音你信什么?信我要杀你辱你,还是……爱你怜你?”
昭雪君身躯前倾,舌尖顶出甜丝丝的一句,“阿音,你想听什么,我讲给你听啊。”
“放肆!”百里闲提剑上来,剑鞘直抽在魔君脸上。之华蓝光闪烁,魔君歪向一边,嘴角瞬间留下一条血线,被他一卷舌舔掉了。“看来,魔也是肉做的,打得够重也会受苦。”百里闲抽出一截湛蓝的剑身,“仙君,不用与他废话,邪魔外道,一剑斩了便是。”
“小子,你要斩谁!”昭雪君双目遽然化出幽深的黑洞,大喝一声,楚九打斜里冲出,风一般向百里闲撞来。
百里闲不想伤他,只能收剑去躲,百忙之中还要分神去提防那魔头,就见昭雪君直挺挺地立在地上,帽兜下的黑雾不住地收缩扩散,吞吐的气流鼓起一阵旋风,万千魔气像搅碎的灰烬被深渊吞没。
百里闲立时感到不对,“不好,他要跑了!”
季音操纵着明鉴,想要压制魔气,冰绢却被飓风绞得扭曲,不受控制地上下翻卷起来。水宫颤动,覆幕的天顶江水倒灌,泻下许多鱼虾。
百里闲水中缓慢挪腾,终于扬起剑身,一下砸在楚九脑后。楚九无感似得,扬起满脸鲜血,笑嘻嘻抱着百里闲一条腿,“再打呀,看看是我死还是他死,有本事杀了我呀,你怎么不刺我一剑?”
季音浮于水面,出声提醒,“不要动他,伤的是你兄长。”
“说了是表兄,狗东西算什么兄长。”百里闲腹诽道,他揪着楚九发顶,一个劲往水里按,却没能把人扒开分毫。
水烟弥漫之中,传来昭雪君悠远的声音,“阿音,咱们来日方长。”楚九瞬间头颅一歪,终于趴了下去,那一丝魔气闪电般从明鉴织就的罗网中蹿出,眨眼便不见踪影。明鉴奋力追击,奈何速度不及,不甘心地绞碎了所有剩余的魔气,抖落一身水泽,才慢腾腾回到季音手上。
百里闲踢开了楚靖,“仙君,怎么办,叫他给跑了。”
“不妨事,抓不抓他,本就没什么相干。”季音目光放得长远,有那么一瞬,他依稀想到了什么。
“仙君,他真的是大魔头于诱吗?”百里闲小心问道,“他不是……死了吗?”
季音沉默了许久,才回道,“死了,我亲眼看着,连尸体都毁了,死的不能再死。”
“哦。”
季音查看了楚靖和青娘,各自喂服了丹药才用明鉴圈起。“伤的有些厉害,先找个地方安置吧。”
百里闲点头,跟在季音身后,明鉴银浪翩翾,他仰视头顶,飘过两具无知无觉的肉身。
武阳殿里,也曾抬出过这样两具身体,他们都死了,同门相残,死不瞑目。
那是百里闲第一次看到道途中的恶,明明是那样好的师门,那样好的少年,踏错一步,万劫不复。
神铎一十九州,雪灾之后又是春涝。
春涝影响了播种,当年收成不好,朝廷减了些赋税,地方依旧有办法加上。到最后,各处民怨不断,纷纷乱乱闹了几起事端,等平定下来,又是一年。
百里闲是正月里生的,对新年总是充满了期待。他记得小时候父亲将他扛在肩上,与母亲一起逛上元灯会。
宝瓶多是古越遗族,扎灯的手法与中原不同,中原多圆灯、宫灯还有各种形制的花鸟小兽,越州却多是游鱼猛兽还有八角的星灯。到元宵那一天,街上人山人海,众人穿着新年吉服,手提着耀目的星灯,便如一串长长的银河,在爆竹声与灶火的热气中穿行。
那是他为数不多,对家的回忆。迄今,父母的笑容俱都模糊了,但那冷冷的冬季,还有飘浮在空中的烟火气,却都深埋在回忆里。
清源自小年之后便没什么课了,外门弟子好些会趁此回乡看看,内门轻易不得出山,五云深处便留下一摞混吃的咸鱼。
赵青鱼问,“你们吃汤圆吗?什么馅的?”百里闲答,“没馅儿,用甜甜的姜汤熬了,驱寒气。”
“没馅儿算汤圆吗?顶多就是个丸子。我喜欢花生。”郑聪道,“芝麻不行,又腻歪又烧嘴。”
“怎么芝麻就不好了。”李长秀不赞同,“芝麻才是宵界翘楚。”
“花生好,花生有嚼头。”
“芝麻好,芝麻是正统。”
少年们七嘴八舌,转眼分成了花生芝麻两派,只有百里闲一人,孤孤单单立场坚定地站在无馅的邪教。
“不粘牙吗,就剩那一层软烂的皮。”赵青鱼舔了舔牙床,“不吃馅吃什么汤圆,吃馒头不就得了。”
百里闲答,“小小个儿,又不是啃馒头,有弹性,特别好。找机会真要给你弄一碗尝尝。”
“师兄,师兄……不好了!”一个小弟子气喘吁吁跑到赵青鱼身前,“出大事了,掌门传你问话。”
“你做什么了?”
赵青鱼摸不着头脑,“我乖的很,课业都按时交了。”
“那师兄找你做什么?”
赵青鱼再用劲想了想,莫名地有些心虚,“真没有啊,就是前日里与陈拙打了一架,也没下重手,踹了他几脚而已,不会为这个要发落我吧。”
“你打他?为何?”
赵青鱼蹭了蹭手心的汗水,嗫诺道,“反正,就是一点小事,我去跟师父说清楚就好。”
“走吧。”百里闲看在眼里,默默放下纸笔,拍了拍他,“陪你走一趟。”
“小师叔~~~”赵青鱼甜甜一吼,往他背上一跳,高兴道,“你真是我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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