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退开,让我走两针。”纪先生推开医师,屏息凝神,连下十二根银针,针针落在陈拙被死气侵蚀的大腿根处。
房外两名大夫还在跟守卫纠缠,“怎么就不能出这个院子了,带来的药物不够,小公子眼见的要不好了,陈老祖呢,怎么就要圈禁我们几个大夫了!”
纪先生神针施放,纠缠不息的死气又被封锁在冲门以下,这一小段灾祸总算是熬了过去。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只觉着整张脸都黏腻不堪,身上也是,提壶灌了几口凉茶,这才将房外的大夫都唤了进来。
“都稍安勿躁一些,我们做大夫的,什么生死场面没见过,何况都在一个峰里,陈老祖所做,必定有他的考量。不要急了,还是把各自的想法理一理,小公子的病情还指望各位呢。”
“没见过,不好说……”几位医师交头接耳一番,才道,“这样的死气,按理来说只存在于阴物之上,一个活生生的人,渡不了这样的气息。”
“不是脑内或是脏腑发病,而是由下肢创口生出来,就好像……就好像中了毒似的。”
“但天下之大,从没听过有什么毒物是这样的行法,不是顺着浑身经络血脉,而是沿着肌肉骨骼一寸寸的侵蚀……除了那创口……这会不会,是什么恶咒?”
纪先生沉吟半晌,“若是恶咒,便有施咒的人,像公子这样的内门弟子,少有下山的时候,咱们清源,也断没有哪个会用这样的术法……”
“总不可能是这死气自己找上了他,清源大阵容得下这样的邪异猖獗?”
“大阵是容不下。”纪先生收拾着药箱,言道,“那若是这死气未过大阵呢?若是这死气本就在清源山门之内呢?”
“您是说,有人不知从何处偷学了这样下作的术法,被陈公子给撞上了?”
“不好了,不好了!”陈拙院里的仆从跑了进来,围着几名守卫叫嚷,“从大泰峰来了人,刚刚把咱们方证峰全封住了。”
“封住了?”纪先生推开门,“怎么封住了?”
“用的咒文,还画了阵,小人刚刚去偷瞧了一眼,四方八角全给堵住了,内门的弟子正与那边理论,封山的人却说什么都不让出去,我看两边剑都抽出来了。”仆从指着大门,一溜小跑到纪先生身后,“来了来了,就是这些人。”
泰峰宫偏殿,百里闲怀抱着单腿,用下颚抵着手背,“二位兄弟,不是我说,若真是赵青鱼的不是,以你们老祖的脾气,是不是早就将他削成个人棍了,怎么还能轮到他今日在殿上蹦跶。据我所知,春秋堂陈白溪可就陈拙这么一个儿子,就算平日里再不宠爱,这唯一二字也足够了。”
两名值守的春秋堂弟子虽未回话,眼神里却是有了狐疑,赵青鱼问,“阿闲,怎么听你一说,感觉陈老祖今日还放了我一马似的?”
“不是。”百里闲举着指头摆了一摆,“有情谊利益才是‘放你一马’,你与陈白溪什么关系,他又凭什么?我猜,除非这事情是他自己做下的,不然总不能大过他亲儿子的命去。他没有自己出头,反而叫齐了清源长老摆开了三堂会审的架势,像是找人壮胆一样,你猜,他怕什么?”
“怕?怕什么?”赵青鱼琢磨一番,灵机一动,“你是说,这死气。他怕这个?他是怕这背后的人?那,那他不是早知道这事情不是我做的,为什么还要锁我呢?”
“他是怕这死气背后的成因,你虽不太可能,却不代表与你就完全无关了。”百里闲轻轻敲击着桌面,引得春秋堂两名弟子也围了过来,“正是因为分不清楚才害怕,你们想,陈老祖合体顶天的修为,一般宵小哪里能跑过他的眼去,连他都看不透的因由,这后面的水,一定很深了。”
“你别水深火热了,那我现在是怎样?”赵青鱼扬了扬手上的绳索,“我这到底是有罪还是无罪,就这么干等着么?”
“不干等着还能怎样?不只是你,陈拙还有常檀,这件事情发生后经手的各位师兄弟和大夫,一个都跑不了,全都点等着。”
“等?等什么?这与常檀有什么相关?小师叔,我这一次不会害了她?”赵青鱼无力地仰倒在榻上,叹道,“都怪我冲动,若是那日没跟陈拙动手就好了。这下惨了。”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若是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恶藏在清源,早晚需要我们动手清理。”
武阳殿外,泰峰宫弟子守着七八个春秋堂弟子并几个医师还有盛着陈拙的软轿一起列在门口。陈白溪为了避嫌,与其夫人及几位弟子都圈在殿内,并未出现。院子里,小圆峰主在空地上画好了阵符,再亲自将人一个个带进阵内查看。
眼瞅着已近过半,卓秋谷忍不住与黄鹿咬耳朵,“师父,这阵法真的能查出因由么。我看十峰主汗出了不少,却没什么动静,不若我去帮她一把。”
“帮她,你怎么帮?”黄鹿眨了眨昏花的老眼,“小圆峰主十惹以阵纹出山之时,恐怕你奶奶都没生出来。你那点微末的小伎俩还是我这里学去的,上不得台面,等着吧。这事情若不是她做,便只有齐云那位能办了。”
卓秋谷心上一撞,想不到今日的事情棘手到这般地步,若是连齐云那位也要劳动,怕是……
“没有。”十惹亲自引着十几位走过一遍,除了陈拙身上的死气,再没谁落下相同的痕迹,“这几位都是清白的,便是沾染了死气,也是照顾伤者或是施救才有了接触,并没有哪个有同源的反应。”
黄鹿点了点头,向门里望过去,扬声道,“将赵青鱼带来。还有,师兄,你和夫人也随十峰主走一回吧。”
陈白溪道侣秋华,出身南边修符道的重洋岛,本是岛主独女又生得明丽,养成个十足的火爆脾气,据说少年时与游方的陈白溪一见倾心,主意大的说什么都要嫁,连岛主都拦不住。但自与陈白溪合籍之后,两人便生出了嫌隙,常是聚少离多,若不是后头有个陈拙,怕是二人早掰了鸳牒没干系了。
“我好久来你们清源一趟,不但儿子快没了,自己也要搭上嫌疑,真是好大的门威。”只见一个红衣女修阔步跨出大门,身上已没了刚才的癫狂,铁青着脸的陈长老竟是闷不吭声,还有几名亲传的弟子正跟在她身后。
黄鹿回道,“都是为了门里孩子们的安危,秋岛主还请行个方便。”
女修皱眉打量了黄鹿及卓秋谷师徒一番,随即转过脸去,十惹静静候在阵前,做个手势道,“夫人,这边。”
百里闲半搂着赵青鱼出得房门,就看见阵上细细的青光攀过女修一只雪白的手,再越过鼻额,随着发际盖过全身。红衣的秋岛主与白衣的十惹安静站在阵中,阵外是一片鱼鳞似的朦胧波光。还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十惹又带着秋华出了阵圈,原来也不是这位。
黄鹿点了点头,对陈白溪道,“师兄,就差你和这几名弟子了。”
陈白溪握拳一瞪,怒道,“怎么,你怀疑我?陈拙是我亲子,难不成我还会害自己的孩子!”
黄鹿摇了摇头,“师兄,这是为了公道。所有与陈拙接触过的,我都不得不怀疑。你也想快点找到到底是哪个害了孩子吧,便不要磨蹭了。”
“十峰主,叫我们插个队吧,青鱼被绑了半天,手脚都要坏了。”百里闲拉着赵青鱼先一步走到阵上,十惹看了看黄鹿随将二人引进阵内。
又过了一会儿,三人出阵,十惹的表情却有些不对,“有人……沾了些微的死气,却不是陈拙身上的。”
黄鹿握紧了手杖,问道,“怎么说?”
“我这溯昔觅轮阵,能辨五行阴阳,寻根六道,之于过往,自然也能攀附出一丝来去……”十惹板着脸绕着两个小辈转了半圈,单手箍住百里闲肩膀,“这位小兄弟,许是在哪个地方被人暗算了却不自知吧。”m.ensotemple.com
黄鹿和卓秋谷这一颗心才提起又放下,“什么暗算?阿闲,你最近可有和什么人起了纷争?可曾与人比斗?”
百里闲自己没什么印象,平日与众师侄过上几招那是平常,都没动过真气点到即止而已,哪来的纷争。还是赵青鱼先想起来,“演武台,演武台上你忘了,被你教训的那个。叫什么……什么……”
卓秋谷疑惑道,“阿闲,你近日上过演武台么?是与哪个约斗?可曾负伤?”
“欧克凡!”赵青鱼大叫,“是欧克凡!欧克凡快出来!”
陈白溪一把将大徒弟拉住,狠道,“是你!?”
欧克凡慌张地辩解,“不,不是我,听他胡说!师父,那日演武我被打伤了,早早就下场了,真的不是我。”
赵青鱼想动手摸摸鼻子,发现自己还被五花大绑着,最后只能耸耸肩道,“不,不是欧克凡,我说的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
“青鱼。”卓秋谷皱眉道,“把话说清楚。”
“那日演武,我们是路过,正碰上春秋堂内的比斗。有名弟子在台上受了重伤,却打得很是凶悍,阿闲……小师叔看见了,不想他们再受损失,这才上去拦了一把。”
赵青鱼解释道,“其中一个就是陈拙,还有一个,长得斯斯文文,却断了肩膀下手还又重又狠的,我只记得是和欧克凡一起来的。”他低声又道,“所以我才叫欧克凡嘛。”
百里闲回道,“也算不上比斗,实际是人家打架,我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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