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阳和,在战争史上可是赫赫有名。历史上的“白登之围”即发生在此地附近。唐代的阳和之战,李光弼收集残兵败将在此击败史思明,扭转了安史之乱的战局。土木之变前,瓦剌在阳和口击败明军,成为土木之变的导火索。
纵观历史上发生在阳和的各次著名战役,从东往西打的,几乎就没有打赢过。
割据大同的江彬自然知道这个情况。大同地方小,并没有多大的战略纵深。自从江彬透露出不臣之心后,朝廷再未向大同转运过一粒粮食。大同能撑到现在,全靠代王府的存粮在周转。
南边、西边的后路都被断了,计划中的晋商虽有个范家向他示好,但只出银二十万两,粮草几千石而已。江彬并没有什么神通能变出钱粮来,此战久拖必败。
话说自在嘉靖称帝以后,江彬利用代王府的银子和晋商范家的投献,贿赂了不少大同边将。代王虽然抠抠搜搜,但好歹拿出了十万两,加上范家的二十万两,嘉靖王朝的原始资本金总共三十万两银子。
三十万两的创业资金,必须精打细算。江彬给总兵陈时分了两万两,陈时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当即宣誓效忠。江彬又给了指挥马升、指挥杨麟等人各一万两,这些高级武将也都宣誓效忠。
上层武将吃肉,下层武将自然也要喝汤。江彬又拿出十几万两,层层收买,一时果然士气大振、军心可用。如此,大同能调的边军都归了江彬。
江彬于是开始点兵,这一点就点出了毛病。大同镇原本纸面上的兵力至少十几万人,但实际上只有几万人,其中战兵更是不出两万。
武将好搞,大同府下面四州七县的文官就难搞了。这些人都是读过书、要脸面的,各个坐二望一,一会儿指着天伸直脖子,表示要给朝廷当忠臣,一会儿又悄悄暗示江彬多给点银子,或者给自己封个大一点的官。
文臣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哪个不是才比子建、貌比潘安?要想让这些人改投新朝,嘉靖必须拿出诚意,至少也得是个部堂起步啊,再不济也要领个侍郎、给点兵权才好。
嘉靖当然知道这些文官的心思,也明白不能给这些人留后路,于是大肆封官。六部尚书、左右侍郎、左右都御史,能封的官全封了。
文官们收到任命之后,明白自己后路已断,不从新朝也无活路。除三五个选择自杀殉国之外,剩下的都改头换面,当起了新朝的从龙之臣,为嘉靖皇帝安抚地方各州县、出谋划策。
“皇上!”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刘既羽扇纶巾,气喘吁吁地跑来给嘉靖通报情况:“天下兵马大元帅求见!”
“快宣!”嘉靖赶紧让刘学士宣将大帅觐见。
江彬大步跨入行宫,见了嘉靖只行抱拳礼,道:“启禀皇上,决战就要开始了,我军必定能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江卿快快把详细情况与朕道来!”
原来,江彬派出了自己的心腹安边侯许泰和他二儿子江杰一道去阳和领兵。阳和之战乃是首战,也是决战。
如果江彬能在阳和击败绍治大军,则可乘势席卷宣府,兵临京师。当年也先兵临北京城下,多亏了一个于谦站出来保家卫国。可现在朝中哪里还会有于谦?绍治小皇帝的忠臣都在阳和之战中兵败了,对于北京城中的大多数朝臣来说,这场仗只是皇室内部的皇位之争,跟他们无关。
嘉靖皇帝听完江彬的汇报之后,心中既忐忑又激动,不由问道:“江大帅,咱们能赢吗?”
看着面前这个一身贵气、忐忑不已的少年,江彬哈哈大笑。此人和绍治小皇帝真是太不一样了。
“皇上放心!只要敢拼命,稳赢!京营都是一群什么货色,相信皇上也有所耳闻。咱们边军常年征战,熟悉战阵,京营哪里是边军的对手?”
朱厚熜的心砰砰直跳,北京城仿佛已经近在眼前,不由动情地对江彬道:
“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
江彬立刻皱眉,调门拔高问道:“等臣打胜了,皇上便要解除臣的兵权?”
“不!不!江卿误会了!”朱厚熜立刻解释道:“朕是说要给江卿厚赏,使江卿荣华富贵,子子孙孙,享受不尽!”
“哈哈哈哈……”江彬哈哈大笑,甩着袖子掉头离开了巡抚衙门。
一直侍候在侧的内阁大学士刘既立刻上前进言道:“皇上!江彬目无君上,臣有一计,可以为皇上除此人!”
嘉靖惊恐地看看周围,发现近旁并无旁人,这才压低声音道:“你说什么疯话?现在休谈此言!”说罢,嘉靖拉起刘既就往后宅跑去。
巡抚衙门后宅中关着绍治派给江彬的监军太监麦福,随军出征的西宁侯宋良臣,以及王琼安插在江彬军中的大将桂勇、许冒两人。
来到后宅书房中,嘉靖挥退了代王调拨给他的宦官宫女,关上门窗对刘既道:“如今满朝上下都是江彬的人,你我的出路,不再大同,而在京师。大同自然是江彬说了算,等朕入主京师之后,天下自然会有豪杰之士为朕除江彬。以后不要乱说话,遇事多思多想为上!”
刘既这才明白朱厚熜的用心,赶紧跪下道:“臣险些坏事,请皇上责罚!”
……
绍治大军如今就屯于天成卫,与江彬驻在阳和的叛军对峙。从京师一路前来,王师所到之处,并未遇到任何抵抗。附近的镇虏卫、天成卫指挥使皆来见驾。从种种迹象来看,王师与叛军交战的第一个战场就是阳和。
朱载酆前世是个学数学的,今生是个搞政治的,两辈子加起来都没碰过军事,纸上谈兵尚可,但对于组织、领导一只六万人的军队其实并不了解。所以,他御驾亲征的原则很简单:文斗我来,武斗全都交给领兵之人。
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东西,该放权就应该大胆放权。瞎指挥的后果极有可能是重蹈土木之变的覆辙,所以,小皇帝这一路的主要工作并不是打仗,而是出巡露脸、视察工作、体察民情,简而言之:搞宣传。
为了打好这一仗,朱载酆不仅在指挥上放权,在人事任免上也大胆放权。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陈九畴推荐周尚文为此次出征的前锋大将,小皇帝从善如流,接受了这一建议。
陈九畴任用周尚文,有两个理由。其一,周尚文和陈九畴是甘肃的老相识,两人当日一个在肃州,一个阶州,军功都很出名。如今陈九畴挂帅,周尚文为前锋,两人搭档起来不别捏。其次,周尚文奉命护送钦差入肃州,结果钦差被江彬截杀,周尚文因此担上了保卫钦差不力的罪名,他对江彬有怨。
两军的探子互相之间已经交过手了,双方都在大规模派出夜不收精锐,在开战的边缘疯狂试探。每日,大营中总有几十个重伤员嗷嗷惨叫。
江然这次随军出征,领的职位乃是天子仪仗队的小队长,即拱卫司校尉,实际上没有什么事要他做。看着每天新增的伤员,大营中的每个人都嗅到了越来越浓重的战争气味。
这一天晚上,江然照例点完御用依仗之后,就离开了堆放杂物的营帐,回到自己帐中。此次随军出征,江然随身携带的物件非常少,可谓孑然一身。除了换洗衣服外,便是几本书、一柄青锋长剑、一把匕首和一块灵牌,牌位上刻着“先母温氏灵位”。
江然从包袱中抽出一张折好的纸,在油灯下揉墨蘸笔,留下一行字后,便想寻个东西压住纸。寻来寻去,最后从袖子里莫名其妙摸到了一个玉雕。借着油灯一看,却见是一个三头六臂的神仙,这才想起来,此物乃是当日西山围猎之时,他偶然从山中拾到、欲献给小皇帝的古董。
江然蓦然一笑,便用这个小玩意儿镇住纸,借着月光走出营帐。随手打翻了两个一直暗中监视自己的锦衣卫后,江然操起一匹马,就向敌营飞奔而去。
小皇帝这时正在营帐中与元帅陈九畴、前锋周尚文、清流领袖戴钦、宁阳侯陈继祖、彰武伯杨质、泰宁侯陈儒等商议即将到来的阳和之战。除了几个主要将官和勋臣坐在条桌上以外,外围还站了一批皇帝的伴读、随军出征协助管理军务的文臣、负责宣传的清流等。不过,这个场合站在外围的人轻易不会发言就是了。
朱载酆用手撑着脑袋道:“自古以来,阳和这鬼地方,没有从东边往西边打能打赢的。陈大帅说说看,这仗要怎么打?”
陈九畴拱手道:“皇上,现在有两种打法。敌军所凭借的,不外乎地利。我军所凭借的,乃是厚势。故而,第一种打法便是拖而不打,一直拖到敌军粮草不济,军心不稳时,我军不战自胜。”
朱载酆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得懂。陈九畴说的第一种打法,就是比拼粮草。绍治大军依托朝廷源源不断从京师转运粮草来前线,而叛军的粮草吃一日少一日。所以,现在是叛军急于决战,而己方并不急于决战。
陈九畴又道:“除了拖字决,还有一种办法或许可能奏效。”
朱载酆抬起头,灯光下眼睛发亮。“什么办法?”
陈九畴笑道:“堡垒从来都是先从内部攻破的。”
周尚文这时起身拱手,提示道:“皇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朱载酆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向大帐四周扫了几眼,站在外围的人会意,纷纷退出大帐。不多时,大帐中便只剩下皇帝和陈九畴、周尚文、陈继祖、杨质、陈儒五人。
陈九畴这才拱手道:“皇上,有迹象表明,对面领兵的江杰有意叛出江彬而投朝廷……”
朱载酆还来不及表示,忽然被一声急报打断:“报!”
“进来!”周尚文沉声道。
那小兵进来后,单膝跪地,对帐内众人道:“启禀皇上,不好了,江……江校尉投敌去了!”
“谁?”朱载酆皱眉问道。
“江……逆贼江彬的幺子江然投敌去了!”那小兵改口道,说罢,便把江然留下的字条双手呈上。陈九畴接过字条后,稍一瞥,便递给了皇帝。
小皇帝接过后,见字条上写着“罪臣江然伏乞往大同见江彬一面,谨上”。看罢,朱载酆沉吟片刻,不由感到一阵怅然若失,叹道:“他终究还是走出了这一步。”低头时,却见那个前来报信的小兵正单膝跪着,还未离开营帐,便问道:“还有何事要报?”
那小兵立刻抬起头来,笑着对小皇帝道:“皇上,是俺啊?你不认识俺了?”八零小说网
朱载酆一阵好奇,却是一眼没有认出来。
“俺是刘二爷家的刘大啊!当初,你家的灶台,还是俺垒的哩!”
小皇帝这才恍然大悟,道:“刘大伯?”
“哎!”刘大欢欣鼓舞着笑起来:“当年的狗蛋如今出息了,当皇帝了,嘻嘻……”随即笑得合不拢嘴。
朱载酆起身,走近后陪笑道:“刘大伯,你家原不是军户,你怎么来当兵了?”
刘大笑道:“不就是跟着皇上讨口饭吃嘛!”
朱载酆将手背在身后,瞥了一眼坐在条桌上的五个将军,俱神色古怪。
“想讨口饭吃?”
“哎!”
“你现在是战兵还是辅兵?”
“俺是辅兵。”刘大笑道。
“那你去当战兵,有了军功,不就有饭吃了?”朱载酆话音刚落,刘大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过来。朱载酆厉声道:“传旨!把刘大调去战兵营!咱们论功行赏,按规矩来!”
几个士卒立刻冲入帐中,扛起那刘大就拖出了营帐。刘大被吓得面色惨白,只嗯嗯叫唤,却是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朱载酆面无表情地坐回主座上,示意几人继续商讨战事。陈九畴等五人俱心中凛然:小皇帝特意在他们面前表演了一出“岳飞杀舅”,拒绝帮助之前有恩于他的老乡,还将其丢去了战兵营,便是要告诉诸将,军中纪律一律从严、不容徇私情。
……
话分两头。江然当晚牵出一匹马,便沿南路官道一路向西飞奔而来。沿途经过关卡时,江然便自报身份,说自己是江彬的儿子。
大同这边关卡不敢为难,立刻派人回去层层上报。不过三日,江彬便得了消息,江然居然从京师那边溜出来了,不由大喜。
江然乘快马沿官道一路畅行无阻,五日后便赶到了大同城下。江彬命自己的几个儿子去城门口接他们的兄弟,老大江勋便领着老三江鳌、老四江熙兴高采烈去了。清晨在城门口等,过了晌午方才等到人。
兄弟几人见面,说不出的尴尬。江勋开口笑道:“两年不见,老五已经长成大人了。”
江然拱手见礼道:“大哥,三哥,四哥。”
江鳌、江熙也随之回礼。
将人接回来之后,江然第一时间去拜见了江彬。江彬在大同城中的住所乃是原总兵府。大同总兵地位崇高,这所总兵府富丽堂皇也不输京师中的宁国公府。
江彬在大同新收的姬妾们一听说他家老五从京师溜回来了,都感到惊奇,纷纷感叹这老五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远千里跑回来争太子之位,于是纷纷跑来见礼,要见一见这位后辈,压一压此人的气焰。
江彬坐在堂上,江然进屋叩拜。行完礼后,江彬尚不及说话,突然一群妖妖艳艳的婆姨从后堂鱼贯而入,纷纷立于江彬身侧。江彬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见老爷不说话,为首的一个姿色最艳者便开口笑道:“你就是然儿?”
江然瞥了那女人一眼,只笔挺般站着,并不搭话。
江彬赶紧尴尬地挥挥手,朝那群婆姨道:“你们干什么?还不快退下!”
“哎哟,老爷~人家来关心一下儿子,你做什么要赶人家走嘛!”
江彬猛地站起身来,作势要打,吓得那女人连连后退。众人见情况不对,这才嘟着嘴、满脸不情愿地退出了堂上。
“额……”江彬挠了挠后脑勺,道:“去给你娘上柱香吧。”
江然惊讶道:“此地居然也有我娘的牌位?”
江彬不说话,只摆摆手,下人立刻带着江然往后堂的祠堂走去。
下人边走边给江然解释。原来,江大帅在领兵征哈密时,曾于肃州修了一座大帅府,里面富丽堂皇,应有尽有,就是没有祠堂。可江家一老四少,在肃州待了一年半,逢年过节也有祭祀需要,于是后来又请工匠给大帅府修了一座祠堂。
之后,江彬领兵从肃州搬来了大同,大帅府中旁的都可以不带,唯独这跟祖宗相关的东西不能不带走,于是把那边祠堂里的物事收拾一通,全都搬来了这边。
江然步入祠堂中,一眼就望见了温小娘的牌位,却突然在温小娘牌位旁看见了另一个牌位,上头写着他的大名,江然这才恍然大悟。
江彬这时叹着气走了进来,道:“你在京师,朝廷肯定会看紧你,我们也鞭长莫及。你要是死了,魂魄自然要找灵位,否则便是孤魂野鬼,为父这才命人置了你这块牌位,就是怕你以后找不到家啊。”
江然顿时泪如泉涌,哽咽道:“国公府就在京师,老爷谈何找不到家?”
江彬心中一阵腻歪,却也只尴尬地笑一笑。一来儿子大了,二来确实有亏欠他的地方,不能随意发火。
江彬于是笑道:“现在可以把这牌位撤了,以后就用不着了。”
“爹!”江彬正要动手撤下牌位时,江然猛地跪下,哭道:“收手吧!”
江彬的脸色立刻阴沉下去,将手背在身后,沉声道:“你去沐浴更衣,待会儿随我去见皇上!”
见江彬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自己,江然木然起身,便随下人去沐浴更衣。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其实是刺杀伪帝嘉靖。
洗完澡、换好衣服后,江然将一只匕首藏在袖子里。从总兵府到巡抚衙门不过百十步的事,江彬和江然同坐在马车之中,相对无言。
临下马车时,江彬忍不住嘱咐道:“你娘是个有气性的,半辈子的气撒不完,就把你生下来继续气老子。老子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等老子百年之后,你上头还有四个兄弟呢,你又捞不着爵位,又分不了多少钱,现在不打算,更待何时啊?待会儿见了皇上,放尊重些。”
见江然不答,江彬也没办法。能替他考虑的都考虑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两人下了马车后,随太监引路,来了行宫主殿,其实就是巡抚衙门的中堂。嘉靖皇帝朱厚熜早得了消息,身着龙袍坐在御座上,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庆贺儿子失而复得。
江彬上前拱手行礼:“臣江彬参见皇上!”
“江卿免礼。”嘉靖皇帝点头笑道,再看看江彬带来见驾的儿子,就像木头一样杵在大殿上一动不动。
江彬见此状,不由火道:“大胆!见了皇上,怎么还不行礼?”
江然转过头来反问道:“三年前,老爷为我引荐的皇帝,似乎不是台上这位?”
“你!”江彬忍住怒火,辩解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时移事易,如今我江家的皇上就是嘉靖!”
“嘉靖?”
江然猛地抽出匕首,一跃而起,朝台上的嘉靖直刺过去。朱厚熜大惊失色,起身就往旁边跑。江彬被江然这一突然的举动惊吓到了,想不到他居然要刺王杀架,赶紧赤手上前要拉,却够不着胳膊,只一把拉住了一只衣角。情急间,两人挣扎一番,一把撕破了衣服。得脱之后,江然想要继续刺杀嘉靖,可嘉靖利用刚才刺客被阻的间隙飞速狂奔,已经奔向了后宅躲了起来。
十几个“大内护卫”一拥而上,拦住了刺客进入内宅的通道。这些护卫都是当初大同兵变时追杀巡抚的军户,对嘉靖皇帝倒也忠心。护卫拦住刺客后,嘉靖这才安全。
江彬指着江然怒骂道:“你想谋反吗?”
江然见事已不可为,转身便走。几个从前的衙役、现在的“羽林卫”见有机会抓刺客,都想来干一票,纷纷举着棒子围上来,不过几下即被撂倒。江彬跟不上江然的脚程,只在后面追,追到宫门口时,却见一群在行宫四周巡逻的“禁军”骑着马围上来,正好被那江然跳将起来,夺过其中一人的马。
江彬追出皇宫之后,远远看见江然一骑绝尘向城门口跑去。
“大帅!追不追?”皇宫外围的禁军都是江彬安排的人,自然听江彬调遣。那禁军头子一眼便看见了江彬,赶紧下马来见。
江彬口中喘着粗气,望着江然逃跑的方向,犹豫了起来。良久,江彬突然笑道:“传令下去,谁也不许拦他。”
……
江然连夜骑着马,走官道,一路风驰电掣般朝绍治大军的军营飞奔。
穿行在晋北的黄土大山间,十月的北风在暗夜间呼啸如龙吟。一连走了三四日,每天晚上靠在马背上睡觉时,他的脑海中,总会回响起之前翰林学士贾咏告诫过他的那句话,“自古忠孝两难全”。
一定不能两全吗?江然自问,随后对着夜空发出一声惨笑。
第四日深夜,江然终于回到了绍治皇帝的军营中,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回营之后,守营的士卒也没有难为他,只派了一队人跟着他去见皇帝而已。
再说江然出走的这十日间,战局还在拖延。官军坚守营寨、避而不战,叛军求战不得。最为关键的是,绍治大军这边联络上了江杰部,双方达成交易,江杰会在次日举兵反正。
朱载酆坐在营房中,心思忐忑。江杰跳反,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如果成事,则阳和一战可下,江彬败局已定。
江然随队来到了皇帝的营帐门口,却见大帐中的灯还亮着,料定小皇帝还没有休息。
“江校尉?”皇帝营帐前的侍卫看见来人是先前投敌的江然,不由心生警惕。
江然上前见礼道:“劳烦通传,就说罪臣江然回来了。”
“你等着……”那侍卫进去后不久,就出来了,对江然道:“皇上说了,能回来就是忠臣。放宽心,什么都别想,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江然在营帐前犹豫了片刻,不肯离去。
侍卫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江然道:“劳烦告知皇上一声,为臣则忠,为弟子则孝,须臾不敢忘也。”
侍卫不耐烦道:“知道了。皇上已经休息了,江校尉早点回去吧。”
押他过来的那一队官兵见此状,也都撤回去了。江然独自摸回了自己的营帐,点起灯,却见帐内的一应物什摆放,皆与自己十日前擅自离营时一模一样:一柄长剑搁在塌边,包裹搁在塌上,那枚镇住纸条的玉雕也还在案上躺着。
江然从包裹中取出温小娘的牌位,摆在案前,跪下磕了一个头,忍不住哭道:“娘,孩儿不孝……”
随后,江然又从包裹中掏出一张纸,咬破手指头,在纸上划道:“请以罪臣之命货江彬一命,俯乞圣躬垂允。”
写罢,江然拿起身旁的那柄长剑,抽出泛着寒光的剑锋,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当日平西山京营之叛乱时,绍治小皇帝的一句诗——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那一夜,便是他人生中最明亮的时刻。
江然惨笑一声,挥剑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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