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五分钟后，张言临手里的合同换了一份，夏歆和沈清分坐在两边的小沙发上，中间像是隔着个马六甲海峡，茶几上，四杯奶茶正袅袅升起飘香的烟雾。
“兄弟，你这份合同可真厚道。”舒侑由衷感叹。
因为他知道夏歆带来的才是电竞圈最常见的合同样本，对比起来，沈清这份显得过于有保障，过于……过于让人安心了。
沈清对自己的前经理露出个炫耀的笑容：“毕竟，要吸取前辈的经验教训。”
夏歆差点当场翻白眼。
“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签？”沈清急着问舒侑。
但就算沈清的合同过了张言临这关，舒侑还是有些犹豫：“可我还是不太想结束快乐的自由职业生涯诶。”
之前听舒侑有松口的迹象，巴巴跑来签人的沈清气得喝了口奶茶。
但是他很懂得该从哪里拿捏舒侑的命脉。
于是沈清立马换上了个灿烂的笑容，甜甜地冲张言临喊：“嫂——”
张言临果然迅速起身，拉着舒侑走进阳台。
“张老师，你可别看不起直播。”hTTps://WWw.eNSOTeMPLe.com
舒侑站在阳台上，一边拨拉薄荷叶子一边说：“我现在直播间有多火你也看见了，挣的也够花，你不信我把直播平台的钱提出来你看看啊。”
他说着就掏出手机。张言临没拦着他，只是问：“你不想签，为什么要答应沈清和夏歆来家里？”
舒侑半真半假地说：“可能是我想当面看他失望的表情？”
“舒侑。”
“好吧。”舒侑罕见地叹了口气，有点小心地看着张言临的眼睛，“我要是说我心里的确还喜欢电竞。但是今天看见他们俩的时候，我好像又……突然没那么想回到赛场上了，你会失望吗？”
客厅里。
长久的沉默过后，沈清盯着面前的奶茶说：“没想到夏经理和舒侑之间还有一段故事啊。”
夏歆入行迟，正好错过了舒侑还在圈子里活跃的时间，他笑了下：“我们之间的故事太多了，不知道你想听哪一段？”
“无所谓。”沈清说，“反正比不上舒侑和嫂子那段故事。”
夏歆：……
阳台。
“我为什么要失望？”张言临不解。
“你不是一直想看我回到赛场上吗？”舒侑说，他的神情越发显得像个讨好主人的大狗勾，“再说你之前对这件事这么上心，我要是不领你的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让你回去吗？”
张言临没想到舒侑竟然一直在迁就自己的感受，心里泛起一阵酸酸暖暖的感受，打断他。
“为什么？”舒侑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因为你在电竞赛场上的样子，很……”
张言临说着说着脸又红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舒侑形容自己看到舒侑当年照片时的感觉，好像有一股少年意气透过模糊的图像扑面而来，让他沉寂的心也变得热血沸腾。
但这些复杂的情绪，最后在张言临口中变成简单的一句：“我只是想让你快乐，要是打电竞不能让你快乐，它就没有意义了。”
“对不起。”张言临说完又小声补了一句。
“为什么要道歉？”
“我之前没顾忌你的感受，一厢情愿地以为你很想回去。”
“张老师，你怎么这么好啊。”舒侑忽然叹了口气，身子往前一倾，和张言临额头抵着额头，笑得温柔又暧昧，“你说你都这么在乎我了，干脆就从了我吧，啊？”
张言临只觉得心跳又进入那种不正常的频率，他一把推开舒侑，背过身去。
“我还没想好。”
“那你什么时候能想好啊？我等得够久了。”舒侑有点委屈，埋头去戳手机，“你就欺负我吧，仗着我不会跑……”
听着舒侑的话，张言临心里说不动容是假的。
其实刚才那一下，他差点就要顺理成章地答应了，推开舒侑完全是下意识的习惯反应。
张言临有点后悔，他想想开口。
“你再等我一……”
“我操？！”
张言临话还未完全出口，就被舒侑舒侑一声怒骂打断。张言临微惊，转头看他。
“直播打赏提不出来也就算了，这他妈……‘您好，您的直播间已经被取缔’？”舒侑看着手机，气笑了，“不是，按照我现在的直播间流量，谁敢取缔我？谁有这能耐？”
他反手给房管打电话。
“哥，真对不住你，我也是才知道的，咱平台忽然被钟氏集团给收购了，新老大说你直播间有色|情历史，就……就给撤了。”
房管的声音很小，听起来像是上班上到一半捂着话筒跑到角落里和他说话的。
舒侑：……
“为什么啊！！”
舒侑的巨大困惑没能传达出去，房管已经先一步将电话挂断了。
几分钟后。
舒侑脸色发青地和张言临回到客厅，很不甘心地抓起沈清那份合同：“那什么，我考虑一下。”
沈清眼睛一亮：“哇，嫂子真好用！”
张言临险些把自己杯子里的奶茶洒出去。
“沈清。”舒侑微笑了一下，转着腕子，“我建议你整理一下自己的，措辞。”
沈清立刻摆手疯狂解释：“我是说嫂，咳，学长你可以给我留个电话吗？以后您一定能帮大忙！”
总之，舒侑表露出他的意向，某种意义上来说夏歆已经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不过夏歆看起来并不是很失望。
“沈清给出的合约条目再完善，他所在的lion也只是新战队，战绩、实力都有待观察，相信你也会综合考虑这些。我先走了，在临走之前，想和你谈一些私人话题。”
夏歆起身说。
“有话漂流瓶联系吧。”舒侑说。
“楼下，”夏歆笑了，却是冲着张言临，“你不来我就一直等。”
他说完就离开了。
沈清一拍脑门，终于后知后觉地猜到些什么：“哦~我就说你们仨之间气氛怎么这么奇怪呢，啧啧啧……”
舒侑已经不想去纠结他的关注重点了。
他起身，看向张言临：“我去解决一下他。”
“等等，有些事……”张言临叫住他。
“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舒侑冲他安抚地笑了下，转身出去了。
大门开了又关，客厅里只剩下张言临和沈清，相顾无言。
“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舒侑这种人能谈恋爱就是个奇迹。”
过了几分钟，沈清突然嘬着奶茶开口：“他的情商也太低了。要换了我，肯定会把学长带去房间里，然后摁在床上一顿这样那样，同时给夏经理打电话说你没机会了，这样才方便让他死心嘛。”
沈清一副恋爱大师的模样。张言临却理解不了他清奇的脑回路，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啊不是，我不是说我对学长你有什么想法，我只是例行diss舒侑！！真的！！”沈清回味过来，抱着脑袋疯狂解释，“我平常说话就是这样，骚习惯了。”
“我知道。”张言临说的是实话。他虽然听不懂沈清说的很多话，但他在试着倾听，试着去了解舒侑的朋友们。
“话说学长，你和舒侑在一起了吗？”沈清冷静下来又开始八卦。
张言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应该摇头的，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起身去阳台打理薄荷。
借着植物的掩护悄悄往下看了眼，发现舒侑和夏歆就在单元楼边的空地上，两人之间隔了起码半米的距离。
夏歆的情绪似乎很激动，舒侑却始终很冷静。张言临看着看着，不由得入了神。
沈清不知何时又跟过来，在张言临耳边叨咕，简直比当事人还着急：“等等，我发现我刚才的话有个不严谨的地方！学长你才是冰山攻对吧？快去把舒侑带回来摁在床上然后拨电话给……”
张言临举起剪刀，咔嚓剪掉一片叶子。
沈清“诶”了一声：“这薄荷不是长得不错吗。”
“话太多。”
沈清顿时就觉得被剪掉的不是一片叶子，而是自己的头。
他浑身一抖，非常知趣地说：“那个啥，学长，我先走了啊，你，你们加油！支持你和舒侑！”
反正合同的事也有门儿了，他收拾好包，头也不回地溜了。
沈清一走，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张言临乱糟糟的思绪在静谧中暴露无遗，他叹口气，想了想，也下楼了。
楼下很安静，只有两道身影站在空地上，路灯在他们身侧投下长长的影子。
“你知道那件事又怎么样？”是夏歆的声音，“没错，我是骗了你，可那都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啊，我对你明示暗示那么多次，就是个石头心也该被焐热了啊，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你认为我该有什么反应？你让张言临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不出来说一句话也就罢了，还纵容自己的朋友出手打他，更不要提前两天的弹幕……夏歆，我现在不砸你一拳都算给你面子了你知道吗？”舒侑火气很大。
“我怎么不明白啊。不管是十年前还是现在，你心里都只有他。”夏歆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甘和委屈，“他除了会念书还会什么？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啊？”
舒侑冷笑一声：“张言临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伤害别人，更不会因为胆小怕事而把朋友置于险境。你和他做了三年同学还没发现这些，我很惊讶。”
夏歆噎了一下，眼睛红了：“我抛弃自尊把藏了这么多年的话告诉你，你就是这样讽刺我的？”
“我没有讽刺你。”舒侑心说夏歆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轴呢，“这么跟你说吧，对我来说，我不喜欢你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你不是他。”
夏歆怔了怔：“舒侑，有人跟你说过这个理由很敷衍吗？”
“我说的是真的。”舒侑的神色认真起来，“我记得高中的时候，张言临和我说过一个什么定理，说两个物体之间都是有吸引力的……”
“万有引力定律，高一物理必修2。”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张言临就是那个对我吸引力最大的物体。过了这么多年，周围的外力不但没把我们分开，反而让我们顺着加速度，联系越来越紧密，你明白吗？”
夏歆的神色慢慢从愤怒变成了无助：“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夏歆，我是拿你当兄弟才和你说这么多的，真的。”
“你用不着安慰我。”夏歆勉强笑了一下，张开双臂，“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作为补偿，临别拥抱一下吧。”
作为兄弟来说，这要求倒也不算过分。舒侑想了想，上前虚抱了夏歆一下。
“舒侑。”
就在舒侑抱上去的时候，一道冷冷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舒侑眼皮跳了一下，猛地推开夏歆转身。
张言临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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