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从扩音器里传来，从山顶传来，明明声音不大,众人总感觉像是能听到回声似的。
凌简侧过头看唐川,唐川先按了挂断,动作已经做到位，凌简抬头把手机重新放回裤兜。
他俩是并肩靠在石柱边上的,有这茬之后凌简也不装了,直接大方地把手搂在唐川腰间。两个高瘦挺拔的帅哥靠在一起,风吹得两人头发有些凌乱，山顶边上的银色灯光照在脸上，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暧昧。
……和般配。
几个人围着他俩,就是新闻发布会上的狗仔一样,干抢了最佳机位问不出话。黑压压的十几个人都沉默在原地,静得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我草。”大概过了足足有一分多钟,率先草出来的是郭培。
他转头看看班长,班长也一脸震惊，他俩同时回头看黄明明，郭培：
“原来你们一起是在打掩护啊？”
合着就他和班长两个傻逼一直在雷区蹦迪？
“我草我们不知道啊！”
黄明明朱岳他们也惊了，他们怕川哥被凌家人误会为难了，没想到人家俩还真在一起了，那他们这段时间岂不是在疯狂拆散人家情侣？
这才是真正的雷区蹦迪吧？
两拨人对视了一下,又一起看向顾迟他们：
“迟哥你们知道吗？”
周勉脸色复杂，踹了一脚旁边像是原地入定的顾迟：
“知道他还会原地入定？”
三波人像狼人杀里票预言家一样相互看来看去，最终看向了林子炎：
“林子炎！你是不是知道？”
林子炎被他们盯地发毛,偷看了一眼唐川和凌简,是早就知道了事儿大呢,还是以后被发现装不知道事儿大呢？
感谢好哥哥们送来的雷区。
林子炎清了清嗓子：
“知道……还、还是不知道呢？”
“我草，合着你早就知道。”
“啥时候知道得你好好说。”
“我们把你当兄弟你把我们当弟弟是吧。”
几个人说着闹着就要和林子炎打闹着动手，林子炎大喊一声“冤枉啊”，很快就堕入了被男人围攻的深渊当中。
唐川看着众人的反应和正常的走向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下意识也怔了一下。眼见他们围着黄明明闹腾，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
“谁知不知道……很重要吗？”
郭培：“我草当然重要了川哥！这可是校霸哥的秘密！”
班长：“岂止啊，这也是学霸哥的秘密！”
黄明明：“那照你们这么说知道了川哥简哥这么大的秘密，我们是不是应该……”
几个人交换着眼色，还一起默契地嘿嘿了两声，唐川到忍不住皱眉：
“应该怎么？”
黄明明忽然把手往朱岳肩上一搭，神色中是少有的严肃，甚至是有些帅气，语气忽然正经认真了一瞬间：
“当该是应该替川哥简哥保密啦。”
几个人都没反驳，各种站姿地看着唐川和凌简，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脸上除了酷笑没有其他任何表情。
唐川一瞬间甚至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他下意识偏过头不看他们，黄明明他们马上起哄叫喊了两声，朱岳伸手拍了拍凌简的肩膀，平日里一起傻逼兮兮的直男们好像忽然都高大靠谱起来，用同样傻逼的方式守护着酷哥的心。
草。
唐川努力不动声色吸了吸鼻子，凌简伸过去握他的手，全是冰的。
看顾迟还怔在原地，唐川走过去，其实班里同学这边儿还好，就是不知道怎么和顾迟这种铁血直男解释。
前不久他刚刚知道成哥和姜阳在一起，心态世界观已经崩了一次，现在又一次。
“迟哥。”
唐川拉着凌简的手，两个人像是早恋当着哥哥的面儿出柜的学生，又叫了他一句：
“迟哥。”
顾迟这才回过神儿来，他本来就没少喝，一双牛眼醉意熏熏，抬头盯着唐川：
“川子，你真的喜欢男的？”
唐川手指稍微紧了一下，低头“嗯”了一声。
周勉和黄毛他们都在看着等他会说什么，顾迟又呆了几秒钟：
“那以后金剪刀家的女儿我可就自己追了啊？”
草。
唐川稍微揪起来的心落下，朝他肩上锤了一拳，声音带点闷：EnSotEmplE
“你他妈说什么呢。”
顾迟还大睁着一双牛眼瞪着他，声音粗犷一字一句道：
“我说，以后小梅只能我一个人追了，你没戏了！！”
傻逼。
周勉他们先笑起来，笑声越来越高，顾迟拿出烟给几个人分，唐川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能再看着他们了，凌简会意，直接把他连人带大衣搂在怀里往旁边走。
-
回去的路上众人自觉分了几个车，七中的一个车，顾迟他们一车。林子炎要回家落了单，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和唐川和凌简蹭个车，结果直接被几个人锁着走了。
乌城的冬天冷得厉害，尤其是一到晚上街上更没什么人。
出租车行驶在不算宽广的马路上，两侧路灯和周围的车光交汇成暖色的光流。
唐川和凌简坐在后座，他靠在座椅上，一直朝着车窗外看去。
“说出来开心了？”
凌简在身边侧过头看他。
“嗯。”
唐川闷声答了一句。
凌简想了十多种等毕业后正式表白公开的方法场景，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公开方式。
是唐川亲口愿意的公开。
“你没想到，他们会是这个反应？”
凌简倒是好像不太惊讶，仿佛是在意料之中一样。
“没想过。”
不是没想到，是压根没去想。
所有经历过近乎恶毒的八卦议论过的人，都没什么再去提前思考下一次可能发生这些的勇气。
更何况还是自尊心那么强酷哥。
“其实我也开心。”
凌简稍微往唐川身边凑了凑。
出租车的空间小，他只能稍微往下坐坐才碰不着脑袋。
出租车广播里放着音量很高的歌曲，他俩交流声不高，也不知道司机能不能听到。
“你开心什么？”
凌简耸了下肩：
“当了这么久的地下情人，终于有名分不用躲躲藏藏了呗。”
唐川忍不住蹙眉笑了一下：
“你之前躲藏过？”
“藏了啊，这你都没看出来？”
凌简忽然把身体坐直了看着唐川。
“没看出……”还没等唐川说完，凌简忽然快速地低头凑过去在唐川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分开：
“这才是没藏。”
草。
出租车刚好转弯，广播里的音乐刚好播到“喜欢你，是我独家的记忆”，唐川也不确定司机看没看到，红着脸使劲儿把人推开。
凌简这人脑子太好用，用在学习上能考第一，用在恋爱上也十分会拿捏，两个人平时在学校的克制时间多了，凌简太清楚该怎么撩拨人了。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撩得酒意未散的唐川瞬间身上热起来。
他重新将头转向车窗外：
“困了。”
凌简看了一眼路程，到家大概还得二十分钟，把衣服给他从前面披在身上：
“先睡会儿吧。”
盖好还不忘用手背摸摸他有些发热的脸。
唐川闭上眼睛，广播里已经换了一首歌，是个女声的慢歌，歌词写得平淡也温馨，一字一句缓缓道来，好像让行驶的车也不那么晕了。
闭了眼睛没一会儿，唐川就感觉手机震动了两声。
是短信的声音。
他拿出手机，只见屏幕上是顾迟发来的一条很长的消息：
【川子，抱歉啊。我那时候喝晕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咋回你，就说了几句屁话。那啥，哥是想说，这事儿哥其实已经差不多猜到了。你不知道你竞赛回来没接电话的那个晚上，凌简找你找得就像疯了一样。我这辈子就见人这么着急过一次，就是小时候看灯时候我妈找我。】
【哥那时候就觉得你要是个女的该多好，这小子指定能爱上你。结果后来知道成哥和姜阳哥事儿之后，哥那天一下子就想到了你。……不是卖兄弟的意思啊！反正哥就是觉得，那有人喜欢谈恋爱，有人不喜欢谈，那男的应该也就能喜欢男的。】
【哥们知道你自尊心强，怕被人看着被人说，其实你今天愿意说出来我们还都挺高兴的。因为不管别人咋说，日子都还是自己过的。以前那么难的时候都过来了，更别说以后都不是一个人了。只要咱们几个兄弟都好，干啥哥都支持你！好好的啊！】
顾迟借着酒劲儿，蹲在马路牙子上编辑了半个小时的信息，狠狠给唐川当了一把哥。
唐川放下手机，眼圈已经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
凌简感觉到他好像有点儿在发抖，赶紧凑过去低声问：
“冷吗川哥？”
唐川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凌简刚准备把自己身上这件儿衣服也脱下来给他，忽然就感觉唐川从衣服底下伸出一只手，和他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少年的指骨纤细修长，微凉的掌心中微微发潮。
“简哥，不冷。”
“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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