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利婶是个话痨,对,话特别多的那种。
谁也想不到这样的她是怎么泡到了大俱利伽罗,或许是她给烦的。但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只有大俱利伽罗自己知道。
大俱利伽罗还记得自己从炉子里显现的时候,她一个箭步上来,眼睛放光,非常热情地握着他的手,说:
“你好你好我就是你的审神者了我这个人没有什么缺点就是怕寂寞嘿嘿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哦对你叫大俱利伽罗对吧哈哈我可不可以叫你伽罗酱哇你的皮肤好黑啊是我喜欢的类型好man哦我能摸摸吗哎你还有纹身是条龙的样子……”
他那时看着抚摸着自己的手臂的她,感觉像只边流口水边摇尾巴的小狗,眸子晶亮。
“……没兴趣和你混熟。”
他一掌按住她的头把她推到一边,短手短脚的她还不安分地挥舞着小爪子吱呀乱叫:“就让我看一眼嘛再摸一下那个嘛我的亲亲好伽罗……”
啊,好吵。
2
除去有点话痨这点之外,大俱利伽罗承认,她是个好审神者。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体恤下属又公正严明。
但所有这些搭配上话痨这点的话……就很够他受了。
没有事情做的时候大俱利伽罗就喜欢一个人撸撸猫,而审神者几乎总会跑来打破他这难得的独处时间。
而且还是……
“嘿嘿嘿小猫咪大猫咪我来啦让婶婶来好好疼爱你们……???为什么都跑了??小伽罗快帮我拦住它们!!”
大俱利伽罗一手捞着一只还在他怀里没来得及溜走的三花猫,审神者扑上来就开始对小猫上下其手。其他几只猫躲得远远地看着,瑟瑟发抖。
大俱利伽罗很无奈,心说抱歉,指望有一只猫给撸撸就能堵上审神者的嘴。
他想多了。
“这只猫叫什么名字?”
“它没有名字。”
“你起个名字吧。”
“……”
“起嘛起嘛,有个名儿回头喊熟了你叫一声就过来蹭你,多好。你觉得小花怎么样?还是说……”
从给猫起名字说到猫的生活习性和怎么养猫,和猫有关的话题被她说了个遍。大俱利伽罗那时候就想不通她怎么那么能耐,总能逼他开口,虽然是她说三句他答一句。
等她屁颠屁颠儿地离开跑去田地里准备找根狗尾巴草来逗猫,大俱利伽罗才松了一口气。
山姥切国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的审神者……从一开始就这样吗?”
“是的。”
他感觉披着白布的付丧神抖了一下。
“而且我是她的初始刀。”
哦。
大俱利伽罗有点同情他,但现在似乎更该同情自己一下。
他预计要过会儿才能过来的审神者正大老远朝他这边边跑边招手,他一扭头山姥切国广已经不见了。
“嘿!伽罗!你教教我怎么逗猫……哎呀怎么又都跑了?!”
她气呼呼地跑到他面前站着,无比懊恼,“怎么都只和你亲?一个个的都不理我,花花也是,咪咪也是。”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着躲在各处探头探脑的小猫们。
大俱利伽罗看不下去了。
“那只是咪咪,那只才是花花。”
“欸?”
她终于语塞,和猫有关的话题差不多都说尽了。
“除了和猫有关的话题,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大俱利伽罗看她终于不说话了,低头绞着手指。
“除了这个,我不知道和你讲什么你才会理我嘛。”
她嘟着嘴摇着他的胳膊撒娇。
“我真的很怕寂寞,也很喜欢小伽罗。呐,你理我一下嘛。”
如果不陪陪她,会不会引发无限循环的“你理我嘛理我嘛……”的话痨呢?
“你是不是生气了?呃,我给你道歉,我错了,我不烦你了,你也别不理我,你别躲我,你听我……”
好吧,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无限循环。
大俱利伽罗决定做点什么。
“你看,这只,”
他招招手,一只猫就很乖顺地在他腿边摇尾巴。他把猫抱起来轻轻摸几下,小猫就舒服得在他臂弯里打滚露出了肚皮。他指着肚皮上那块花状的斑点,说:
“所以叫花花。”
“……你怎么不管那只花毛色的叫花花?”
大俱利伽罗在心里叹气。
3
日子就这么过着,除了大俱利伽罗接替山姥切国广成了近侍,日复一日地听着审神者更多的絮叨,生活好像没什么两样。
审神者还是那么不招猫待见,大俱利伽罗还是那么讨猫喜欢。审神者还是非要在大俱利玩猫的时候缠着他和他絮絮叨叨地说话,还是她三句他一句,“嗯。”
但好像也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他听她扯东扯西的,从天上的鸟扯到地上的兽,从这个本丸扯到那个本丸。她喜欢说,他只负责听就好。
“咪酱今天做的饭太好吃啦,我吃了好几碗。大典太又不肯出来吃我拜托小短裤给送过去。半路上给踩到鹤丸布置的陷阱差点把饭菜都给打翻了,一期和长谷部都去捉鹤去了,我准备罚他去种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说起来隔壁本丸的那个审神者似乎是个鹤婶,我前天和她在演练场碰见交了个朋友,昨天去她本丸玩balabala……”
大俱利伽罗听着,把一只睡着的猫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给她抱。
“她说她喜欢鹤丸,我说好啊那你去告白啊,你那么大嗓门冲他一吼,说我就是喜欢上你了你看着办吧,保管他给你震三震吓得回去认真考虑。你说啊那么大个审神者了怎么那怂,听说一到人家跟前就脸红心跳说不出话来,差点没把我笑死。她反而说我怂,我哪里怂了,我到了人家跟前至少还能说得出话来,就是有点扯东扯西不走正题。她说我要是敢和大俱利伽罗表白她就敢去和鹤丸表白,赌个毛线球哦我才不傻咧……”
她突然捂住嘴不说话了,站起来拔腿就跑。大俱利伽罗眼看着她跑到半路又折返回来,把抱在怀里的猫又往他怀里一送,打着哈哈说“啊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啊……”,就又跑了。
大俱利伽罗记得那是她第一次主动停止了她的话痨。
他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没有去追。
相比起付丧神而言,人类是多么脆弱的存在,短暂的寿命让他们生命中的每分每秒都弥足珍贵,为何要将大把的时间花在磨他这个人身上?付丧神和审神者只是临时缔结了契约的关系,战争没结束时,审神者卸任后会由新的审神者来接手付丧神们,付丧神们如若断在战场上也会有新的付丧神补充上来,本来就是这样如同过客一般的关系,更遑论战争结束后会怎么样了。
他只愿审神者不要这么长情。
到最后审神者也没能如他所愿。
临到最终决战时,两个婶婶各自砸锅卖铁搞了一个极御守给各自心仪的付丧神,但那最关键的话,愣是没能说出口。
4
最后一战打得十分惨烈。
连同所有的付丧神一起,所有的审神者也都上了战场,不管能打的不能打的,就连专长是医疗的审神者都提上了小药箱去做战地医生,在混战成一团的战场上打着滚,过来给轻伤的付丧神包扎,过去给重伤的付丧神手入。战场上碎刃满地都是,来不及将它们收集起来的审神者在付丧神们背上哭泣,而付丧神们则咬着牙扛着自家审神者突出重围,不能再看已经逝去的同伴一眼。
还能找到自家审神者的付丧神已经算是幸运。战斗一开始,占据了数量上风的溯行军就有意分割审神者和付丧神,这样一来,没有审神者手入的付丧神,和没有付丧神守护的审神者,就只能各自为战。
审神者的哭泣,溯行军的嚎叫,付丧神的怒吼——在这些全部消散之后,剩下的只有满是碎片和鲜血的战场。幸存的审神者辨认着地点,用还缠着绷带的手指拾起一片片碎刃;与自家主人走散了的付丧神们也依靠着那一丝微弱的灵力链接不放弃希望,寻找着一息尚存的审神者。
大俱利伽罗找了很久很久。
即使那一点感觉微弱得连个方向都判别不出来,他还是执着地寻找着。
“哎哟……这天杀的时政他娘的诓了我说什么来了一堆美男陪着我玩还包吃包住,全是骗人的,小判自己挣资源自己打,到头来连一个大俱利伽罗我都没泡到手还要搭上半条命……哎哟人间不值得……来个人啊否则我整条命都要送掉了……”
听见这微弱却熟悉的声音时,他从这么感谢过她是个话痨。
他跑过去,她躺在一堵断墙后面,下半身都浸在血泊里,深深的伤口贯穿了左腿膝盖,失血过多意识都快模糊了。
“我的天我是不是看见伽罗了哈哈哈怎么可能我一定是去了天国了……嘶!”
他小心翼翼抱她起来时还是牵动了她的伤口,她痛呼一声。
“你撑住。”
他抱着她往最近的战地医院赶。
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在他怀里乖乖地靠着,听着付丧神急促的心跳声,气若游丝地说:
“伽罗,我疼啊。”
被送到医院的审神者马上被送去治疗,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外,大俱利伽罗看见了隔壁鹤婶的那位鹤丸。EnSotEmplE
听说他发疯似的几乎找遍所有的地方,才找到了自家喉咙受伤,连求救声都发不出来,奄奄一息的婶婶。白鹤的羽织上全是已经干涸的暗红的血迹,唯有心尖那一处儿,刺眼的殷红。
他们两个都凭借着极御守得以平安地从战场上生还,然而给他们极御守的人却都在那扇门里躺着。
大俱利伽罗看着自己沾满了她的血的手想了很多很多。
到底是谁在长情。
等他许了50年的愿回来,本来还好好躺在病床上的人没了。
入职记录里记载她没有亲属,唯一有用的讯息是一个地址。
一个瘸了腿的姑娘,还只一个人,想怎么过?
大俱利伽罗寻了这地址去找,他晓得她现在跑不远的。
5
以前热热闹闹的本丸里现在空荡荡的了,活物只剩大俱利伽罗以前招来的几只猫。
俱利婶还是那么猫见愁,拄着拐杖吆喝了半天猫也不听话。她气呼呼地扔了拐往大俱利伽罗常坐的那个走廊拐角一坐,慢慢的猫才都围了过来。
“他不会再来啦,你们几个跟我过吧。”
她给几只猫都拴上项圈系上绳子给牵在手里,带回了现世。
“我只有你们了,你们也只有我,乖一点,懂不?”
看起来这猫是不懂的,五只猫朝着几个不同的方向跑,险些把拄着拐的姑娘拉得扑街。
俱利婶心里憋屈。
小时候在孤儿院里就是一个人,眼看着一个个的被领养或者接走了,只剩岁数尴尬的自己。她被捡来养时岁数就很大啦,人家领养的都不太愿意要这种的,养不熟,就连人贩子都懒得拐这种大孩子。她没人疼没人爱的,练就了一身对着墙壁自说自话自娱自乐的功夫。垃圾时政骗了她说做审神者会有人陪,结果临了还是各奔东西,一个个的又都成了博物馆里摆着的冷冰冰的刀剑,搭上一条腿最后也只换来了存折上的这个看起来后面0很多的数字,到头来反而是这几只不会说人话,还光挠她的猫抱在怀里还有点温热。孤零零地去做了审神者,孤零零地又回来了,除了口袋里一张写着她的病友鹤婶家电话的纸条,她又什么都没有了。
随便盘了个临街的店面在楼上住下,再拜访一下以前的老院长,回到家后几只猫围着自己喵喵叫,好像也不那么寂寞。俱利婶瞅着家里的冷锅冷灶叹气,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鹤婶准备约她过来一起吃外卖,顺带回忆一下她们当审神者的那些年,谁说好汉不能提当年勇。
电话里鹤婶还挺高兴的,细声细气地说刚好自己又把厨房炸了,这就来。
俱利婶挂了电话暗自想笑,还炸厨房呐,做给谁吃哦。以前能夸口说练河东狮吼,哭起来嗓门贼响亮的家伙,眼下说话像蚊子哼哼,人都凭空温柔了不少,简直像上天给开的一个大玩笑。
真笑吧,也笑不出来。
她一根拐杖从楼上戳到楼下来,好去伺候几个还在一楼晃悠的猫主子。
二楼好歹还带点家具,一楼是真的空旷,临街的一面还有一大面玻璃橱窗。俱利婶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谋生技能,一面弃了拐杖慢吞吞靠着墙坐下来给猫食盆里倒猫粮,一面愁眉苦脸地想。
“开局一人几只猫,生活全靠……全靠……唉你们几个会点啥不?”
她无聊地对着猫絮絮叨叨:“你说说,你们除了吃,喝,睡,和我抢伽罗,还会啥?现在完犊子了吧?我反正啥都不会了……院长说我要是去打传销电话都算屈才……”
6
那家孤儿院的院长终于回想起了她现在的住址——她的话痨让有点健忘的老院长对她的印象极其深刻。
大俱利伽罗老远就透过那个玻璃橱窗看见自己的女孩一个人坐在那空荡荡的连个招牌都没挂的店面里一个人对着猫唱独角戏。
他推开店门时还听见她在那儿又把猫名字叫错了。
“这只是花花,那只是黑绒。”
她摸了半天没摸到自己的拐杖,撑着墙想慢慢爬起来。被大俱利伽罗抱起来的时候她还是懵逼的。
“你是我的大俱利伽罗吗?”
“我是。”
7
“总之虽然有点很难解释但是事实就是看到的这样伽罗突然回来了……呃你不要伤心说不定……”
“啊,太好了。恭喜你。那我可以叫他出来了。鹤丸!”
鹤婶跑到门外喊了一声,“我知道你肯定跟在我后面呢,出来,叫你在家里呆着你肯定不听的。”
8
后来俱利婶开了个猫咖,作为老板娘她只负责坐柜台结账,用以前修时空转换器的精细手艺来给咖啡拉花。
大俱利伽罗和鹤丸国永成了店里的服务生,没有人知道在外头被称作两种不同风格的美男子的他们私下里被自家老婆合称为“黑白双煞”。
这一来二去,店靠着男人和猫被撑了起来,两个婶一合计,一个小牌子就被挂出去了:
“本店内除了猫外皆不可调戏”。
日子就这么得过且过,腿伤了的俱利婶依旧天天拄着个拐杖在大俱利耳朵边上叨叨叨,大俱利还是边撸猫边嗯嗯嗯,气得她说要送走猫,可实际上照顾猫时她比大俱利还上心。
大俱利婶怕寂寞,奈何生了个儿子和他老子一样少言寡语,气得她拐杖戳地大骂两个都是闷葫芦,一拐杖打不出个屁来。
“伽罗!我说什么你有在认真听吗?”
“嗯。”
“你说我说什么了?”
“儿子太闷,想让他活泼点。”
大俱利把她搂怀里,“我都听着呢。”
俱利婶稍微消了气,说:“你看咱儿子现在瞅我俩的眼神,他那是啥意思你给我解释解释?”
大俱利扫了一眼自己的小酷哥儿子,沉默了一下,俱利婶捣了他一拳,让他快说。
“他的意思大概是,我们两个是笨蛋。”
“……狗儿子和你一个德行将来讨不到老婆就怪你。”
9
后来……后来几十年过去了。
猫咖里原来的猫都老了走了,换了几批。
俱利婶心心念念的,怕自家不会说情话讨不到老婆的儿子也结了婚。
大俱利伽罗和自己儿子的聊天记录是婆媳俩最爱说的笑话,从头到尾看下来“嗯”和“好”占了大半,最长的一句还是“多回家看看你妈”。
五十年到了。
“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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