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指的是我打破不成文的约定主动找到他寻求帮助这件事。
“是!老师！”我像是在课堂上抢答的好学生般高高举起了手，然后在reborn对我的无语注视中声情并茂的大声说，“将来的梦想是，将全世界的黑恶势力扫除干净，以上!”
“什么‘以上’啊!”reborn不忍直视的一脚把我踹翻，“我以为你会说出什么很有建设性的话，不是让你浪费时间在这里装疯卖傻!”
我像个抖包袱失败的漫才演员般懊恼的摸了摸自己被暴力吐槽的脑袋，没忍住对这一行为评价道:“作为吐槽役来说这力度也太难以消受了。”
黑沉沉的眼睛盯着我，reborn不含一丝感情的说:“我看起来是很有幽默感的人吗？”
你这人很双标唉，明明你说冷笑话和搞恶趣味变装的时候我都很配合你!
难道是我还太不成熟了吗！对我的配合你哪里不满意了啊Reborn！
但在reborn的死亡注视下，我还是乖巧的跪坐在这个婴儿面前，老实的说:“我是认真的，不是戏言。”
“我以为经历过这些天，你的自我意识会有所改变。”他说。
改变吗···其实我觉得自己已经改变了。
至少不会有这种想法。
“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和那些带来混乱的人混为一谈，也不打算就这么顺着大流走。”我向他谦恭的低下了头，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暴露在这个自称世界第一杀手的婴儿面前，如此剖析自己的内心。
没有不安，也没有忐忑，我只是将自己的所有想法一股脑的向他说出而已。
如果全部都说了，不管是多么异想天开的想法，还是惹人发笑的糊涂话，他都会稳稳接下——我只是对此坚信而已。
“作为一个在和平世界中将日常视为全部的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日常被破坏的样子，”我握着拳头，仅仅握着手中不存在之物，“这双手最终能握住的东西十分有限，但我愿意为了保护这份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平稳’付出自己想一切。”
如果打个比方的话，平稳就像是空气，不被人察觉却至关重要，当平稳被破坏时，我觉得作为一个只想和平度日的人来说不会接受这一切的变化。
我那十四年一点点积累起来，因为Reborn的引导发现的“日常”，那些在每一个瞬间毫无负担享受芭菲的日子，在学校昏昏欲睡的每个瞬间，满心专注于游戏中的纯粹，好像一下子变得缓慢的与友人们只是嘻哈傻笑的时光——
这些全部，都是我想保护的“平稳”。
所以，为了可以理所当然睁开眼迎来明天，为了每一个被灾难拆散的家庭再一次变得完整，也为了让我的心得到真正的平和。
reborn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说:“你可真是一下子给自己定了很大一个目标啊。”
庞大吗？也许。
但对一切视而不见的沉默以待让我更加难以忍耐。
想到自己有限的时间和更为有限的力量，我说:“哪怕一点点也好，就算需要多久都没关系。”
“——哪怕你最终要连根拔起的源头是彭格列”
reborn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我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什、等怎么会
但更让我感到震惊的，其实是在听到这句话时好像早有预料的自己。
——是在站首台上屏息等待终结时铡刀落下的“终于来了吗”。
果然如此？竟然真的是这样吗？
当早就在心中有所察觉的某些想法被人轻而易举说出来的时候，所造成的混乱竟是这么明显。
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然后在reborn看好戏的注视中，强撑着自己的面子不能叫他看了笑话:“果然彭格列不是什么正经组织呢!”
“……为什么这种话是从你嘴里出来。”
“因为你看，”我努力举例，“就连名字都是‘蛤蜊’，初代首领如果不是特别喜欢海鲜，就一定有着很特殊的含义。”
“······。”Reborn，沉默了。
没错我就是在吐槽自己曾曾曾曾祖父怎样!
反正吐槽自己没见过也不能见面的人我毫不手软和内疚!
……对此在骄傲个什么啊我，真没意思。
“说起初代，再结合你说的话，倒是有几分意思。”
我对reborn露出了“你卖关子也没人接梗没台阶下不觉得尴尬吗？”的傻蛋表情。hTtPs://M.ensotemple.com
“——你是没认真看彭格列的历史吧，”他深吸一口气，但这个早就接受自己弟子是个憨憨的优秀婴儿教师只是短暂的朝我投以昭示着我接下来的作业翻倍的眼神，接着说，“该说不愧是流有彭格列创立者的血吗，你现在这份自卫反击般的心情，和你的祖先不谋而合。”
···啊？所以说···
“其实彭格列最开始就只是个本地自卫团？”我此刻只感到一种被命运作弄的荒谬感，对自己所见最终化为的困惑就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为了保护居民和为了守护“平稳”的组织，为什么，会变成黑手党？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屠龙者必将成龙”？
“关于之类的详细事情，等你以后就会知道了。”对此，Reborn只是明显很可疑的一概而过，并全然不去理会我传达着听故事到一般就断章的不满，递给了我一张白纸。
在心里腹诽这说话总是不干脆的家伙，我接过那张纸说：“这是什么？难道是那种漫画中会出现的烤火或者浇水就会显形的隐秘文件吗？”
“如果你不克制一下自己跳跃的思想，我就会用很过激的行为让你学会控制自己。”对此，Reborn只是露出天使般可爱的笑容对我说。
等下你这人！眼睛完全没在笑吧！
我用这张单薄的白纸挡住Reborn的注视，干笑几声：“讨厌啦老师！这当然就是开开玩笑而已啦！”
才不是谄媚，是识时务。
“对你这种习惯了读写的人来说，将想法写出来会更有助于思路清晰吧，”Reborn拿短小柔软的手指隔空点了下那张纸，竟然有种指点江山的漫不经心，“写吧，把你满脑子所有的想法都写出来，纸要多少有多少，直到你写完为止，我对此不会有任何干预。”
是说光用说的你肯定有很多未尽之语，那不如全都用文字表达出来吗？
“用什么形式？作文？表格？”我问他。
“还记得你第一次拿起笔在纸上划起时的心情吗？”Reborn看着我，说，“就用那种感觉，不需要在乎什么格式和规格，把你所有的主张以自己的笔来表达出来。”
我攥紧了被Reborn丢来的笔，觉得这一根普通的笔竟然沉重到我的手腕都滞涩起来。
该怎么表达我此刻的心情呢？
“那你最好多准备一点纸，”捏着手里单薄的纸张，我对Reborn说，“区区这么一张有着裁剪的纸，你以为能把我满腹牢骚全部容纳进去吗？”
Reborn像是想要看到的事物终于出现在眼前般，拉低头上的帽檐，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当别人跟早就习惯了有着对事物有了固定规则限制的人说“随意”的时候，不管是谁都会因这无形的变化感到焦躁和愤怒，起码我是这样。
我都已经被这世界打磨的失去了棱角，你怎么能对这样的我说出“尽情做一次你自己”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将自我放进一个被常人都已经默认的盒子中，无视了自己的意愿，做出一副自己享受其中的样子，但我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呢？
——全部都按照你的想法，做给我看看。
Reborn将这份机会放到了我的面前，就像是与往常每一次摁着我的头般不容置疑，但我能感觉到，这一次他有所不同。
如果最开始他就像是个在进行任务的模范教师，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我成为一个“彭格列需要的继承人”，那现在的他就像是打碎了自己一直以来设下的重重隔档，以一种我看了都会心颤的决然，像是在说着“你也给我这样做做看”的态度，彻底的放下了自己要进行的任务，将那些都甩在了一边，真正的以师徒身份对我一对一的无声对话着。
我信任着你，就像你信任着我一般。
很突兀的，我想到了很久之前从包子铺老板那听到的惊人之语。
——“要不我们逃走吧。”
我其实对那句话有所理解。
但要是真的逃走，我又能逃去哪里呢？这个世界即使宽广但在我眼中也如此狭小，我所有的一切，可以回去的归处全部都是我无法舍弃的——我是个太过于贪心的人，以至于什么都无法舍弃，根本迈不出逃跑的脚步。
但是，Reborn这一句“不要在乎”，却让我的心忽悠的飘了起来。
就像是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有着恶趣味的小小天使，对我伸出了手。
“要一起以前进为终点，从现在所有的一切中逃离出来吗。”像是在这样说般，如此做着。
那么，我就做给你看。
将我所有的想法无拘无束的全部在纸张上以任何形式，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什么。
什么黑手党啊！什么彭格列啊！什么继承者啊！
什么混乱啊！什么死亡啊！
寂寞的孤独的挣扎的痛苦的，颤颤巍巍的，畏缩不前的，空口胡说的，满嘴大话的，贪婪可悲的——这些一切。
将那些展现自我的羞耻心全部抛在脑后，将自己无法言尽也理不出头绪的想法干脆直接丢出来，我的动作越来越快，也根本不在乎下手的力气如何，不再去克制自己，不再去压抑自己···我真的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快乐。
啊，现在的我真的什么也没有留下了。
在最后，我将手里的笔像是剑客收入刀鞘般，站在布满文字的房间内，对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的Reborn说：“这就是我的全部了。”
而看着一切的Reborn对站在房间中的我说：“不出乎我意料，但也确实惊人。”
我对此只是身体像是不再受到地心引力拘束般，轻松的展开了双臂，对他说：“你对你看到的一切还满意吗，老师。”
他沉默许久，在我平和的注视中，突然开口：“你以为我是谁？想让我满意还差一百年呢。”
你小子真的是···
“但对于学生的请求，我一向是不会无视的，”Reborn翘起腿，变换了个姿势后那二米八的魔王气场再次显露无疑，“如果你确实向我寻求帮助的话，就给我以拼死的决心来证明自己有着接受我帮助的价值。”
被他笔直注视的我也迎上他的视线，在这将彼此人生就此融合的对视中，我学着他的语气和表情说：“你以为我是谁？”
我会一如你所信的那样全力向这个世界表达我的主张，而你也回如我信任的那样在我身边。
就这样约好了，Reborn。
从现在开始，我们可就是一对注定和这世界离经叛道的师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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