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故意的避开这个时机,因为他知道,该把这个机会留给秦王。
因为他们彼此已经做出了选择。
赵景华原先曾对瑞王举棋不定,但突袭北狄王庭的时候,他满心所想只是救回这个兄弟。
就像是他对瑞王所说——“如果要害你又何必拼尽性命相救”。
可事实是,如果赵景华没有这般义无反顾拼尽性命相救的举动,而是乐见瑞王“顺理成章”地死在北地,那瑞王,就不会是现在这样选择了。
确切的说,情势会完全不同。
——要赵景华真的有冷血残害之心,死在狄人王庭的只怕就是他秦王殿下了。
瑞王有能耐得到北狄王庭的地址所在,这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非但不易,反而难如登天。
之所以他可以做到如此,是因为在当年瑞王跟秦王头一次并肩作战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部下棋子。
北狄王庭之中有他部属的细作,这么多年潜伏其中,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直捣黄龙,给予北狄致命一击。
把地图送给秦王,一来是看秦王是否会信任他,二来也是看秦王是不是有一鼓作气发兵的勇气。
意料之中的是,秦王的部属果然对此多有疑虑。
但到底,赵景华没有做出让秦王失望的选择。
所谓被北狄俘虏之事,不过是瑞王放出去的烟雾罢了,这是他最后一重安排,要试探在这种情形之下,赵景华会怎么处置。
其实在来梁州的路上,瑞王心中已经盘算到所有可能。
瑞王并不是李公公所想的那么心思简单,他难道不知道秦王一直有意于那把龙椅,自己这一去有点“入虎口”的意思?
赵景藩正是因为非常清楚,所以才想以身犯险,试探秦王的底线而已。
倘若秦王真的想在北地把他除掉,那就证明秦王并不是个顾念兄弟情义之人,将来也一定会对赵斐下手的。
如果是这样,那瑞王自然也不会留情,他有王庭的地图,也提早做了安排,只要剿灭北狄王庭,就可保边疆平靖。
这种情况下便不需要秦王了,顺势除掉他就是除掉以后的威胁。
但是秦王竟亲自带兵孤军深入,舍命相救。
当赵景华满身浴血冲到瑞王跟前,满目紧张关切将他抱起来的时候,瑞王得到了令自己欣慰的答案。
或者,就如同秦王质问他的,“你自己可够心狠”,瑞王也是不够心狠的。
如果他是冷血无情之辈,完全可以不用试探,直接杀了秦王,然后保赵斐上位就是了。
可是他在心底最深处,兴许还是存着一点温情。
除非到退无可退,否则,他绝不愿意亲手杀死自己唯一的兄长。
所以这种情形,应该对大家而言都是皆大欢喜的。
郝府。
天气晴和,正是黄道吉日。
今天府内有些热闹,原来正是林家来下聘定亲的日子。
无奇在天不亮就爬了起来,先去秀秀房中探看。
果然秀秀也早起了,正在加倍精细地上妆。
无奇打量着她,却见秀秀丽容生辉,竟比平日更见美貌,便笑道:“这难道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要给小林子看见了,更要神魂颠倒了。”
秀秀笑盈盈的,挥动小拳头打了她一下,又看无奇也特意换了女装,便点头道:“看我不撺掇舅妈,让她快点儿把你嫁出去,那会儿看我怎么取笑你。”
无奇心头咯噔一声,面上却笑嘻嘻的:“我娘不舍得我,毕竟还要多留纪念。”
秀秀急道:“那可不行,你都多大了!再说……王爷那边儿也等不及啊,对了,王爷什么时候回来,也是跟这次秦王殿下一起的吧?”
无奇见她说到这个话题,便支吾几声,又窜了出来。
今日虽然只是下聘,但该做的事情也不少,早在四五天前阮夫人就预先开始安排了,事事仔细,连窦家姑妈都挑不出什么来。
本来姑妈还有些嫌弃林家并非高官厚禄之家,林森的官职也低,可最近因林森跟蔡采石南下差襄州案有功,两人都升了职,如今已经都升为主事了。
官职虽然不太高,但他们才入官一年而已,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了。加上秀秀也一门心思都在林森身上,姑妈也就乐得不言语了。
无奇跑到母亲房中,见几个掌事娘子正在回话,无奇便悄悄地凑过去,并不打扰,只是听他们说长道短的。
但她毕竟不是内宅性情,很快就觉着厌烦无趣,才打了个哈欠,就给阮夫人瞪了一眼:“你给我仔细听着,这些都是要学的。”
无奇头一大,不敢惹母亲生气,忙嘿嘿陪笑,又混了一阵子,到底趁着夫人不注意又偷跑了出来。
正好玉儿从外头进来,拉住她道:“姐姐快跟我去看新鲜,林大哥跟蔡家哥哥他们来了!”
无奇大喜,这才又跟小孩儿出了府门,果然见林森一袭赭红色的喜袍,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春风满面而来。
在他身后是林府的众人,或抬或捧着各色的聘礼,吹吹打打,很是喧闹。
“不错不错,”无奇乐不可支,撺掇玉儿道:“你看看他得意洋洋的,待会儿他下马你拦着不许进门,要他给你点好处才行。”
正阮夫人派出来的掌事娘子跟来,闻言忙道:“姑娘这可使不得,今儿只是下聘又不是来接亲……不能在今儿闹。”
无奇道:“那可没有意思了。”
正在努嘴翻白眼,却是蔡采石先看见了她,忙打马飞奔而来,迎到跟前说:“你怎么还在家里?”
无奇疑惑道:“你这话有意思,今儿是小林子的好日子,我当然要看热闹。”
蔡采石道:“两位王爷已经进城了,你难道一点也没听说?”https://www.ensotemple.com
无奇脸上的笑蓦地僵住:“你是说秦王殿下跟……”
“当然是瑞王殿下。不过他们应该是要先进宫面圣,倒也不急于一时。”
“他真的回来了?!”
这几天,京城内虽然流传着秦王就在这几天回京的消息,但关于瑞王的却一字不提。
春日也一反常态的没开口。无奇不敢多想,加上家里头又有事,就刻意地没去理会。
毕竟她做足了最坏的打算,要怎样,都顺其自然而已。
却没料想瑞王说回就回。
此刻林森已经到了门前,翻身下地。
无奇少不得先按捺心情,打起精神笑着迎接:“大喜啊小林子。给你道贺了,不日将抱得美人归,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好歹也算是半个媒人了,你总得……”
她已经换了女装,若不开口,俨然是个粉妆玉琢的闺中娇小姐,谁知一开口就是满嘴世俗不羁。
林森却也嘴顺地笑道:“那是当然!亏不了自家兄弟……”
“胡说,”蔡采石拉了他一下:“你是欢喜的昏了头了!”
几个掌事娘子面面相觑,却都知道自家姑娘的脾气,何况林森跟蔡采石又是常来常往的,便都忽略不计,只忙满脸堆笑上前迎着,林府来的嬷嬷们也上来行礼交接,忙做一团。
无奇正要再去检看林森带来的聘礼都有什么好东西,突然间心有灵犀地抬头。
就在蔡采石想拉她进去的时候,无奇却先一步下了台阶,脚步匆匆地往队伍后面快步走去。
“小奇……”蔡采石才要叫她,突然意识到什么,那举起的手就又放下了。
此刻林森已经喜气洋洋地给人簇拥着向内而去,蔡采石见状,只得释然一笑,也跟着进内去了。
且说无奇快步越过下聘的队伍,一直快走到街口,才看到一辆很大的车停在路边上。
她咽了口唾沫,扫过车边的几个熟悉的身影,嘴唇动了动,想要问一句,却又有些紧张地说不出来。
还是车内的人先开了口:“你还不上来。”
声音很轻,无奇闻言却一颤,忙迈步往前,奋不顾身地爬上车。
发抖的手轻轻地将车门推开,她看到了数月不见而朝思暮想之人,只是这几个月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此刻相见,如梦似幻。
直到瑞王叹息着说道:“看到你们家门口那么热闹,还以为你真的嫁人了,差点就要去抢亲了……”
无奇闻言,心头又酸又甜,这才起身扑到瑞王怀中,抱着他道:“你再不回来,我就真嫁人了。”
赵景藩“嘶”地一声,忍着痛笑道:“那也无妨,抢回来就是了。”
无奇只管紧紧地抱着他,竟没有留意,只喜喜欢欢地说道:“那你去抢吧,今儿是小李子来下聘娶秀秀表姐,我看你怎么抢。”
瑞王笑道:“那还是不必了,不过,既然是小林子的喜事,正赶上了,回头倒要给他加点聘礼才好。”
无奇心里的喜悦要满溢出来:“真的吗?小林子若知道,指定又高兴的不知姓什么了。”
说到这里才想起来,忙放开了瑞王,又看向他脸上。
这一看却吃了一惊!原来瑞王的脸色苍白,额头上似乎有晶晶的汗意。
“你怎么了?”无奇看出了异样,顿时敛了笑。
瑞王冲她笑笑:“没什么。”
无奇皱眉将他扫量了一眼,突然意识到别扭,原来瑞王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而且天气已经转暖,他的腿上却还盖着厚厚的狐裘。
无奇本来以为双喜临门,正兴头上,脸色是红润润的,可看到瑞王如此,便意识到不对,脸上的血色便飞快地消退。
她伸出手去,似乎想将那狐裘掀开,却因为心头那份担忧过于沉重,好像有千钧的秤砣坠在她的手腕上似的,竟连那轻软的狐裘都没办法掀动。
还是瑞王握住了她的手,思忖着说道:“既然这样……那本王有一件事要跟你坦白。”
无奇怔怔道:“什么、什么事,你说。”
瑞王道:“这一趟前去,遇到了一点状况,不小心……受了伤,以后只怕走不了路,甚至、甚至会影响到子嗣。”
最后这句他的声音很低很低。
无奇的眼睛蓦地睁大了,泪早不由自主涌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动作,泪珠已经滚落,颗颗打在那狐裘之上。
“咳,你……懂我的意思么?”瑞王见她落泪,微微迟疑,清了清嗓子道:“平平、本王……是想问你,你会不会嫌弃……你未来的夫君,会是如此模样?”
无奇鼓足勇气一把将狐裘掀起来,果然看到瑞王的腿上束着夹板,她只觉着一阵晕眩。
瑞王缓缓叹道:“平平、你要是嫌弃的话……”
无奇的眼睛通红,泪滚落复又涌出,听到这里她什么也没说,直直地看着赵景藩,然后跪坐起身,避开他的腿,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瑞王一愣,垂眸看向无奇,见她合着双眼,长睫上却仍带着闪闪烁烁的泪光,就像是璀璨的晶石。
他本来还想说话的,却给无奇堵住了嘴,只略一迟疑,瑞王抬手轻轻地勾住她的后颈,让这个吻从温柔慢慢地变成了激烈。
无奇也完全忘记了所有,在听见瑞王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理智好像也都腾空无踪了。
她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好好地亲他,好好地珍惜他,一辈子也不能放手,也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不管他变得如何,都是她所愿所爱的良人。
本来这个吻是情不自禁而意愿坚决,是温柔,是怜惜,是宠爱,也是心疼,还有无尽的抚慰,想要减除他的痛苦。
可随着瑞王的投入,这个吻就变了意味。
气喘吁吁,纠缠之中,无奇突然觉着有什么硌着自己,她起初以为碰到了瑞王的伤腿,心里一阵酸楚,便试试探探地伸手过去,想要抚一抚,作为安慰。
谁知手才碰到,瑞王突然猛然狠狠地一颤,微微躬身。
而无奇也感觉到手底所碰到的,并不是什么夹板,虽然确实的颇具规模,而且如铁之坚,但绝非死物。
她起初迷惑,不死心地又试了试,然后,确认了那是何物。
无奇猛然离开了瑞王,她瞪大泪渍未干的眼睛盯着他,惊疑不定的,目光向下瞄了一眼又赶紧挪开,手也像是握过烙铁似的无所适从。
“这这、你、你……”无奇结结巴巴:“你刚才不是说……”
瑞王的脸上已经泛红,早不是原先那种消瘦苍白如同清冷谪仙之态了,毕竟这般春色满园关不住的情态,也着实地“仙”不起来了。
他抬起衣袖往腰下,欲盖弥彰地遮住那边的异军突起,声音放低道:“其实、才要跟你解释……”
“解释什么?”
瑞王对上无奇渐渐起疑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招致一场痛打。
现在这种情形下,相比较被打,他当然还是愿意被温柔的抱着亲着,但无奇已经不容分说地逼近:“你说啊?解释什么?”
瑞王缓缓地吁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坦白:“你听我说,其实是骗他们的……”
“什么骗他们的?”
“腿、”瑞王做贼心虚地,目光向下飞快瞄过:“还有……咳。”
“那就是……腿没有事?”无奇更靠近了些,逼视着他,声音却还有点发抖,她想确信:“对吗?”
瑞王老老实实地承认:“虽受了伤,但是会好的。”
“你!你这……”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无奇挥拳要打。
瑞王忙道:“真不是故意吓你,只是……”
但无奇虽做出一个武松打虎的样子,却并没有真正打过去。
她瞪着瑞王,眼中的泪又涌了出来,却终于放了拳头张开双臂重新将瑞王紧紧地抱住。
“……算了,”无奇重新抱紧了瑞王,喃喃地喜极而泣:“你没事就好。”
赵景藩本是想逗逗她的,没想到无奇的反应那么大,他虽然做足了要被打或者被骂的准备,却没想到无奇是这样反应。
此刻听着她这句虽似简单却无限深情的话,原本从不落泪的他,眼中突然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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