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精神力与逸散的部分连接到一起，那是很神奇的一种感觉，就像整个区域就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能探查到所有路线,就连隐藏的空间跳跃点在他精神力的覆盖下也无所遁形。
他清晰的“看”到，这片区域的最中心有一颗红色星球,而那艘先他们一步的星舰正直直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难怪这片混乱区无法入内，闻予心说,磁场干扰方向和探测设备恐怕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他们三个人的精神能量纠集在一起,干扰入内者的感知，整个一星际版鬼打墙。
晏之前来过,清楚内里的情况,所以直接驾驶着星舰冲了进来。
而他们的主舰……一直在原地小范围转圈圈。
闻予和迟璟对视一眼得到相同的答案：“我去驾驶星舰。”
迟璟点头：“好,我很快就来。”
两人分头行动，闻予转身去往驾驶室。
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这次调遣的是破晓的舰队。
闻予的手下都对他有点盲目崇拜,被夺走驾驶权的主驾驶员此时毫无心理负担,识趣的坐到副驾旁边空置的观测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将军能找到方向,但只要只要听从指挥就行了！
星舰以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稳稳吊在晏的星舰之后前行了一会,迟璟也走进驾驶室。
本应该最忙的闻予第一时间发现迟璟的到来,分心问道：“怎么样？”
混乱区难以探索的两个主因,方向和通讯，前者对于两人来说不是问题,剩下的就是通讯,而通讯问题在这片混乱区被发现起就在研究院的重点项目中。
如今虽然还不能做到即时通讯,但如果仅仅是传输几个默认指令已经有了成果——被景先生私下命名为“傻瓜通讯”。
景先生的傻瓜系列产品简单好用，自认“傻瓜”的闻予此前始终觉得这名字起得不错，直到这次……傻瓜系列新产品在迟璟的参与下发生了质变，反正闻傻瓜本人是搞不清楚那几十条短小精悍全靠排列组合的指令的。
所以和外界联系的事就只能交给迟璟了。
傻瓜界败类迟璟点了点头，给出肯定的答案：“没问题。”
闻予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他们此行的胜算就更大几分：“那就加速了！”
两人对话的功夫，坐在一边的主副驾驶员兄弟对视一眼，互相一阵打眼色，之前听说是一回事，现在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他们老大和前任“死对头”的老大谈恋爱……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心理问题，就这么两句对话，默契十足不言而明的味道就出来了，兄弟俩觉得自己非常多余。
星舰骤然加速，朝着中心那颗星球逼近，走神的主驾驶被晃了一下，这才猛然意识到他们两个坐在这，迟少将可是还站着！
主驾驶连忙转头去看，却见人家站得稳稳的，甚至走到了他们将军身后。
主驾驶又朝副驾驶打了个眼色，站起来道：“将军，您看我们两个是不是去后边帮帮忙？”m.ensotemple.com
副驾驶连连配合道：“对对，我们两个也找不到方向，在这也没什么作用。”
迟璟闻言朝那边看了一眼，闻予忙着，没回头直接应道：“去吧。”
他手下这群人都是这个调调，不管什么大仗心态都是一等一的好，还能想一堆有的没的，闻予习惯的很。
两人得令连忙溜出驾驶舱，大门一关上，室内就只剩下闻予和迟璟两个人。
闻予朝副驾驶的位置扬了扬下巴：“请坐吧，迟长官，特意给您让位置呢。”
迟璟坐下：“谢谢。”
闻予抽空看他一眼：“人都走了，还道什么谢。”
迟璟平静的给出解释：“别人一番好心，我要是当面说破就没意思了。”
闻予轻笑一声，原本有有几分紧绷的心情倏然放松许多，心说幸好他和他家迟长官没什么一起作战的机会，放松心态是一回事，忍不住调戏同僚就不像话了。
这样想着，闻予还是顺势调戏他家长官：“怎么？就影响你偷情的快感了？”
迟璟很正经：“那倒不是，毕竟我也是明媒正娶的。”
闻予笑起来。
迟璟唇角扬了扬，不再说什么。
这些天来不管闻予表现的多平静自然，迟璟也能感受到他的压抑，不是不在意，而是习惯了将往事揭过，他太重视这次机会，也太想杀了晏，像沉默的活火山等待着最后的爆发。
迟璟看在眼里，事实上他也同样想给这场战争画上一个句号，他没办法让闻予放松下来，只能偶尔调节一下心情。
迟璟接手副驾驶的位置后，闻予轻松了许多，不仅是驾驶难度，更多是精神上的影响，他发现只要迟璟这个人坐在这里，哪怕什么都不做，就是最有效的强心剂。
他总能杀了晏，闻予告诉自己，只是一次机会罢了，不要急躁。
*
前半程风平浪静，随着对混乱区的逐渐深入，那些逸散在混乱区内本就属于闻予的精神力渐渐被他吸引，像是要回到他的身体中。
闻予感到一丝不适，眉头微皱。
几乎是下一刻迟璟就看了过来：“怎么了？”
不知道他的注意力到底是放在哪里的，闻予心里嘀咕，嘴上解释道：“吸收了一些精神力，你有感觉吗？”
“没有。”迟璟顿了顿，说道：“我之前在想，这些精神力是哪里来的。”
闻予回答：“或许是上辈子的。”
他也想过这个问题，按照常理来说，精神力是存在于另一个层面的事物，用来安抚、压制、起到各类的辅助作用，不会脱离人体，所以联邦才会对异灵的精神力实体化感到束手无策。
但他们的情况不能讨论常理，毕竟重生这件事本身就一点都不符合现有的科技水平，那些充斥着整片混乱区的精神力显然属于他们，他能想到的就有上辈子了。
迟璟点头赞成。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半的距离，闻予顺势分享起自己的猜测：“假设重生就是把我们的精神力、脑电波之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玄学点说就是‘灵魂’，隔空扔到我十六岁那年。”
他描述的太有画面感，迟璟笑了一下。
“然后我们做一个加减法。”闻予接着道：“已知我上辈子的精神力是3S，这辈子原本也应该有S，加起来就是4S，但我醒过来的时候完全没有进步，那么请问，缺少的这部分去哪了？”
“可能是‘扔’的时候损失了。”迟璟顺着他说。
闻予觉得这个说法显得他的“灵魂”一盘散沙，不过他也希望是这样，因为他还有另一种猜测：“也可能是我们现在的灵魂把原来的那份挤走了。”
他不钻研医学也不明白神学，不过无论什么学估计都解释不了重生的现象，倒不如简单点，就只用小学数学瞎猜。
多出来的这部分，一定来自于他本身，只是不知道上辈子和这辈子，哪个是减数。
迟璟难得不赞成闻予的观点，他又提出一点：“我和晏重生后不记得上辈子的事。”
因为“加”进来的“灵魂”没有原本时间线上的强，所以记忆也一并被压制，直到适应许久之后记忆才浮出水面。
闻予一怔，虽然并没有确切的根据，还是如释重负，笑叹道：“或许我也是这样，只是在上辈子的灵魂觉醒之前，一切轨迹没有发生变化。”
至于为什么他第一个想起来……可能是因为他死的比较早。
听起来并不是很体面。
迟璟“嗯”了一声，以示赞同。
闻予却忽然笑出声，反问道：“哥哥，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那之前还搞什么自主分裂呢？”
迟璟沉默了一下，被闻予突如其来的刁钻角度噎住了。
闻予心情很不错，正要在说些什么，忽然眼前一花。
碎片式的画面在他眼前一身而过，染血的衣服，踉跄颠簸，粗重的喘息声，他的视线很低，只能看到一个下颌，那人该是抱着他，他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连续不断的嗡鸣，但仍隐约听见那人嘶哑的有些失真的声音，说了一声：“别怕。”
“阿予！”迟璟的声音唤回了闻予的神志，他甩甩脑袋，耳边似乎还是那阵嗡鸣，眼前奇怪的画面消失又恢复成驾驶室的屏幕。
那画面一闪而逝，精神力冲入脑海中让闻予瞬间分神，幸好迟璟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异样并接过驾驶权，星舰继续平稳行驶。
迟璟眉头皱起来：“怎么了？”
闻予看着屏幕，神情不复先前的轻松：“我……看到了一些画面。”
他简单讲述了画面的内容，说完顿了顿，他没说的是，刚刚迟璟唤醒他的声音在嗡鸣的耳道中与那一声“别怕”渐渐重合。
闻予不确定，那是不是他主观上觉得那人就该是迟璟而产生的臆断。
那画面太真实，像是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记忆，还有深沉压抑的感情，只一瞬间就将他此前的平和冲刷干净。
可那会是什么时候的事？
闻予对此毫无印象。
“没事。”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闻予轻描淡写道：“哥哥，你平时突然回忆起往事是不是就是这个感觉？”
迟璟沉沉的“嗯”了一声。
闻予这就明白男朋友是安抚不下来了，事实上他也因为这突然的意外感到一阵沉重，还有，为什么他的精神力朝自己聚集，迟璟却没有反应？
迟璟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但他显然更关心闻予的异常：“主驾驶权给我，你休息。”
闻予也不是逞强的人，闻言应道：“好，我协助你。”
主副交换，星舰平稳的驶向那颗星球，其间闻予又出现了两次晕眩，那应该是同一段记忆的不同碎片，都是那个浑身染血的人带着他去哪里。
他没看到那个人的脸，只听到他安抚的声音：“活下去，想着自己要活下去，小布丁。”
最后那个称呼轻的像是不经意带出来的尾音，几乎消失在闻予耳畔的嗡鸣声中，但莫名的他听到了。
闻予恍然，他要死了，那人身上沾着的是他的血。
他是谁？
小布丁这个小名，只有家人会这样称呼他，但那个人显然不是。
大概是受那段记忆的影响，既幻觉一般的耳鸣之后，闻予的心也跟着砰砰跳了起来，带着濒死的恐惧和莫名的悲伤。
那么轻的声音，怎么会有那样强烈的悲伤？
闻予觉得记忆中他该和那人是素不相识的。
他猜到那是谁，或者说心中早就又答案，也正是因为猜到，才轻易与那声音中传递出来的情感共情。
眼见星舰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星球，闻予稳了稳心神，什么都解释不清，索性不再多想。
混乱区内的的这颗星球是个天然星，没有人为构建的星球防御系统，自然也没有太空港，换言之，随便找一个地方就能成功登陆。
穿过大气层，原本就非常有存在感的吸引力猛然增强，不需要任何导向，迟璟就驾驶着星舰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跨过大半个星球，远远就看到异修族的军舰停在目的地上空。
“通讯还能用吗？”闻予又确认了一遍。
“可以。”迟璟已经试探着朝联邦发送了简单的信号，间隔了几分钟成功收到回复：“你……”
闻予知道迟璟想说什么，他既担心他的状况，又明白事已至此不可能就此放弃，明知道多说无益，却还是忍不住。
他朝迟璟笑了笑：“放心。”
就像他明知道区区一句安抚并没有用，却还是会说出口。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星舰的体积太大，只能停留在高空，闻予和迟璟将驾驶舱重新交还给驾驶员，两人检查了身上的装备，带着一小支机甲队落到地面，其间异修族的星舰像是看不到他们一样，井水不犯河水。
吸引力传来的方向是一个朝着地下深入的洞口，看着像是天然形成，不算小，但绝容不下一架机甲。
逸散在混乱区内的精神力在洞口处和一股陌生的能量融合在一起，乍然增强数倍，能量检测仪一探进去就直接炸了，闻予的精神力感知在这陌生的能量面前削弱许多，但他还是能感觉到晏已经深入其中，且只有她一个。
有一瞬间他想直接把这洞口炸了，让晏也感受一下被埋在地下的滋味，但也就是想想，毕竟这么强的屏障下能不能炸开是一回事，就算把晏的身体炸死了，她实体化的精神力也还“活着”，毫无意义，而这么大一个星球，她有太多能躲藏的地方。
闻予不想有任何闪失，必须当面逼出晏的精神体。
洞口的屏障强度很高，具有攻击性，一番试探后，除了闻予和迟璟其他人进入其中都会被强大的精神压制失去意识。对此他们也有预料，于是让机甲队在洞外待命，两人就顺着漆黑的通道深入了下去。
那洞口一片漆黑，往下却是越来越亮，最开始是泛着红色的微光，走到那地洞深处颜色却消失了，亮如白昼的通道尽头，是一个宽敞的洞穴。
晏就站在洞穴中央，而她身边是一块色红如血散发着强大能量的……石头。
和血河之下那块差不多的样子，却要大得多。
闻予来不及思考其中关联，在看到那块石头的一瞬间，属于他的精神力猛然从那块石头中倾泻而出直直钻进他的大脑，记忆纷至沓来，将那些零散的画面串连成线……
他来过这里，在他上辈子的记忆终点之后。
难怪，他只记得自己死前被廖远背叛，对具体的死亡过程没有印象……
难怪，他第一次见到迟璟就觉得熟悉……
一瞬间的强大冲击力让闻予阵阵眩晕，全靠意志支撑着站立，一只手扶住了他，他抬头看过去，记忆片段中的人出现在他面前，闻予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原来是他忘记了，连带着上辈子他和迟璟仅有的“一面之缘”一起。
哥哥，你等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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