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外表憨厚朴实，内里圆滑老到的合作方丝毫不给王飞牛谈判空间，令王飞牛十分头大。
看来是一场长久战。
王飞牛对自己说。
长驱直入不行,适时要走点旁敲侧击的门道。
王飞牛的视线在圆桌上转了一圈,示意副手来和老狐狸继续周旋,自己则一副半醉的模样,来到老狐狸的女儿身边。
老狐狸是老来得女，对女儿特别宠爱,连这种场合，也将下课的女儿带来吃饭。
女孩在看读初一，长得挺漂亮,性格上有点骄纵，从吃饭开始就拿着手机,不太搭理人。
王飞牛坐在女孩身边,打算找点话题切入，和小女孩混熟，搞迂回战术，用小女孩策反其老爹。
正绞尽脑汁想词的王飞牛，无意中看了眼女孩的手机荧幕。
女孩正在看某直播平台,画面里的人,赫然是温胜寒。
几个月没联系，这人似乎瘦削了不少,原本还算柔和的下颚线变得凌厉,让本就浓颜的五官更加立体,美得几乎有攻击性了。
温胜寒的神情略显困倦,对直播间的观众也爱搭不理,观众不知是否有受虐倾向，很吃这一套，礼物刷得铺天盖地。
打完一局游戏，温胜寒看了看手表，又看向荧幕。
荧幕上刷起了密密麻麻的“唱歌！”
只见温胜寒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会，找出一首伴奏。
王飞牛是第一次听到温胜寒哼歌，声音比他平时说话嘶哑低沉一些，是有故事的声音。
“如果你像天气，总对我不冷也不热，我不能选择沉默。爱情只是个泡沫，脆弱得一触即破，你要好好把握。错过，我们都有过错，在幸福的角落，还要再奢求什么，直到一天，遗憾开出它的花朵，谁都会明白，从前才是最快乐……”
温胜寒唱歌时始终低着头，长睫毛下的眼眸带着点湿意，好像盛满了那天夜里，细不可察的雨。
王飞牛忽然感觉眼睛有些酸楚。
弹幕很热闹。
【不对啊，这不是失恋的歌吗？】
【要唱甜歌啊！哥，表白不能唱这种！】
【这就是不解风情的电竞直男吗？】
……
“你认识他吗？”女孩忽然看着王飞牛问。
王飞牛点点头。
女孩眼睛一亮：“那你能给我要一张签名照吗？他好好看啊。”
王飞牛那，的确有不少温胜寒的签名照，是以前温胜寒给他寄战队新周边时，一起附送的。
拿一份无关紧要的签名照借花献佛，讨好小女孩，无疑是一项好选择。
然而鬼使神差，王飞牛摇头：“可能没办法呢。”
结束应酬已是晚上十一点多。
王飞牛坐在副驾座，拿着一瓶冰矿泉水猛灌。
可能年纪到了，肾脏对酒的排泄能力愈发不行。
王飞牛在口袋摸索一会，掏出之前苟玳送的熊胆粉，据说有提升解酒机能的功效。
两颗下肚，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王飞牛感觉确实精神不少。
一旁的代驾勤勤恳恳，一言不发，似乎没有说话的**。
王飞牛轻叹一声，早知道打的好了，北城的的士司机热衷侃天侃地，一人撑一场相声。
略感寂寥的王飞牛点开微博，打算随便刷点信息。
这个微博没有加三次元好友，关注的都是些大V，营销号。王飞牛刷了五分钟首页，全是些明星八卦，倍感无趣。
王飞牛点开热搜，一眼扫见了高位热搜中的#温胜寒四月表白计划#。
王飞牛手一抖，手机掉在大腿上。
一旁的代驾余光瞥了两眼，以为是自己开太快，赶忙放慢车速。
王飞牛拿起手机，半晌，还是情不自禁地点开那条热搜。
热搜里有不少温胜寒唱歌的视频。
温胜寒似乎特别偏爱女歌手，唱的几乎都是耳熟能详的慢情歌。
王飞牛点开了标题为第一首的视频。
视频中，温胜寒正在唱《情书》——“命运好幽默，让爱的人都沉默，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回忆如困兽，寂寞太久而渐渐温柔，放开了拳头，反而更自由……”
王飞牛不知怎的，眼睛的酸涩感再次涌了上来。
他退出视频。
热搜广场上，有不少营销号正在科普何为“四月表白计划”。
原来，三月底的时候，EDGL战队的辅助小酒在直播时，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温胜寒有心上人，正在追求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
EDGL在时隔七年后重新将冠军奖杯捧回华国，原本就备受瞩目。而作为战队中流砥柱的温胜寒，凭着与明星相媲美的颜值，短时间内迅速出圈，粉丝量翻了数倍。
网友对温胜寒追求对象万般兴趣，在温胜寒直播时疯狂刷屏询问。
王飞牛点开了当时的视频。
视频中，温胜寒看着满屏“是什么仙女能让温大神朝思暮想？”“大神勇敢追，憨憨一起飞”的弹幕，眉头微蹙。
许久，温胜寒宣布了战队和平台新签约的合作项目。温胜寒会在四月份每天晚上都进行直播，每次半小时到一小时。
弹幕里的众人依然在询问“表白吧”“大神虽然我是你女友粉！但请勇敢追爱”“我们想看看是怎样完美的人能当我们嫂子。”
温胜寒原本想无视互动，但最终，他看着镜头：“嗯，那我四月直播每天唱一首情歌，等唱到第31首，我就表白。”
王飞牛看着“四月表白计划”，总觉得有些不对味。
温胜寒表白的对象是谁呢？
总不能是自己吧？
他又有新的心上人了吗？
年轻人的爱情果然是生机勃发呢。
也挺好。
王飞牛不知为何，舌尖蓦地产生一点酸溜溜的味道，就好像含了一块酸梅。
他点开营销号的评论区，打算回复一句【祝表白成功】，却见评论区的最热赞——
【四月份不是只有三十天吗？每天唱一首，怎么可能唱到三十一首呢？】
这条评论下面，网友们各持己见：
【哈哈，温大神数学不行啊】
【怎么可能？温神是休学打游戏，但高考分数是实打实的985，怎么可能连大小月都记不得】
【可能最后一天唱两首然后表白！】
【五一唱最后一首，五一表白，正好劳动节，和嫂子一起床上劳动，哦不，一起旅游】
【唱三十一首情歌表白？我的眼泪掉下来了】
【本女友粉嫉妒得面目全非，祈祷表白失败】
……
王飞牛的手指微微颤抖，良久，他按掉屏幕，闭上双眸。
他想起了温胜寒曾经和他说过的一个故事。
一只狐狸爱上了一只兔子，狐狸向兔子表白，但兔子说，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是猫先生。
狐狸冷静了许多天，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放下兔子，便向其诉说心事，希望能够和猫先生公平竞争。
兔子觉得狐狸先生很可爱，不想伤害他，便和他说：“山的那边有一片菜田，你每天摘一颗胡萝卜给我，等摘到第100颗时，我再向我表白一次，我告诉你答案。”
兔子想，那片菜田很远，每天来回要很久，没人能持之以恒一百天的，相信过段时间，狐狸自己就疲倦了。
没想到从第二天起，狐狸真的每天翻山越岭，在日落前帮兔子带回一颗甜蜜硕大的萝卜。
兔子有点感动，但它和猫先生感情深厚，没办法给狐狸回应。
一直到第九十九天。
狐狸在日出时就来找兔子，问它，今天可以带两颗胡萝卜吗？
兔子前晚上因为琐事和猫先生大吵一架，正在气头上，凶狠地说“不行！”
狐狸神情落寞地走了。
那天傍晚，狐狸先生还是带回了一颗萝卜，很大很甜。
兔子很感动。它想，明天就是第一百天了，它应该好好和狐狸先生聊聊，也该正视下自己的内心。
然而第一百天，狐狸没有出现。
一百零一天，还是没有。
狐狸永远的消失了。
王飞牛第一次听完这故事，第一反应是：“种萝卜的农夫终于抓了这只偷萝卜的狐狸？农夫有没有觉得世界真奇妙，狐狸不吃肉改吃萝卜了？送到科学院应该能换个几万块奖金吧？”
温胜寒一脸无语。
温胜寒告诉他：“狐狸在第九十九天时候提出要送两个，等于在试探兔子的想法。它不是没有力气送第一百个萝卜，而是他知道了兔子大概的答案。与其去面对，不如将一切结束在未完结的时候，至少还有一点念想。”
狐狸送不出第一百颗胡萝卜。
温胜寒也不会唱第三十一首情歌。
一切都已注定。
EDGL战队。
温胜寒从浴室走出来，任凭湿漉漉的头发糟蹋昂贵的睡衣。
从冰箱里取了瓶柠檬苏打水，温胜寒拉开瓶盖，打开音响。
女声在房间内缓缓流淌：“命运好幽默，让爱的人都沉默，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回忆如困兽，寂寞太久而渐渐温柔，放开了拳头，反而更自由……”
温胜寒捏着易拉罐。
他曾经也想，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
可是呢？
一个月前的战队聚会，队长被灌了酒，说了一堆胡话，其中包括“我们小温有喜欢的人了！你们知道吗？”
那晚之后，整个基地上到教练队员，下到保洁阿姨，都在帮他张罗如何表白。
辅助说：“你就带妹打游戏，一反常态打得特别菜，等到妹子生气碎碎念时，你就对她说——‘不要抱怨，抱我’。”
教练说：“你可以用各个英雄和妹子打游戏，然后问她‘你猜我最爱哪个英雄？’，妹子肯定会猜你打野常用的那几个。你就趁机表白——‘不，我爱你’”
食堂阿姨说：“小温，你该多吃点，吃胖一点。等到心上人问你怎么胖那么多，你就对他说——因为你住进了我的心底！”
温胜寒对这份“嘘寒问暖”无从接受。
因为他早就表白过了。
准确的说，表白了三次，而后被拒绝。
他曾经把自己所有的真心放上赌桌，参与了这场赌大小的游戏。他循序渐进，他步步为营，他千算万算，把真心放在了大的一栏。
结果器具开启，不是大，不是小，王飞牛直接摇出了一个豹子。
在看到王飞牛那条【人忙，无法出席，祝好】的信息时，温胜寒除了生气外，是有过几分恨意的。
只是恨意来得快，去的也快，最后变成一滩烂泥。
他有什么资格恨王飞牛呢？
对方是直男。
纯粹的直男。
直男到自己第一次表白后，对方还能和他分享自己高中时暗恋前排女生的心得。
听到对方描述女孩子披肩长发，光影落在校服上的画面，他的心就像被晃了一路的可乐，一拧开瓶盖就能涌出漫天气泡，遮住王飞牛那青葱岁月里的爱慕。
温胜寒会想，如果王飞牛小几岁，或者他大几岁就好了。
他们或许能在学生时代遇见。
他比王飞牛高，大概会坐在他身后，看他盯着前排女生飞扬的头发，而自己盯着他的毛寸头。
他也会看着光影在他的校服上或明或暗。
或许他还会拿一根尺子，没事戳戳他的背部，看他一脸恼怒地回头，然后自己塞给他一包零食。
温胜寒苦笑一声。
可惜现实里，两人不会在白衣飘飘的年代里有交集。
温胜寒有心上人的事情被众所皆知，是因为辅助小酒在直播中说漏了嘴。
当时辅助直播中恰好匹配到了死对头战队，在对方连续的垃圾话攻势下脑袋混沌，口不择言，一下抖出不少事情，也包括了温胜寒有喜欢的人。
一时间，全电竞圈，以及不懂电竞纯粹喜欢温胜寒的人，都开始关心起温胜寒的恋情。
但凡赛后采访、平台直播，似乎总逃不过这问题。
温胜寒能怎么回答呢？
嗯，他表白了，三次，对方拒绝了？
温胜寒选择缄默。
可众人对恋情八卦的热情格外持之以恒，大有不见结果誓不罢休的劲头。
温胜寒越是逃避，流言就愈加发散，演变到最后，已经变成“温胜寒暗恋某有夫之妇”“温胜寒喜欢上了小蟑螂的灵魂体”等。
温胜寒不胜其烦。
他烦恼的不是离奇的猜测，而是众人的调侃一次次的让他回忆起那个人。
已经决定就此忘记，老死不相往来的人。
没有人能够“做不成情人做朋友也好”。
做不成情人，就只能做陌生人。
温胜寒决定先发制人。
恰逢战队换了新的直播平台，温胜寒表示，不再月底搞突击完成任务，每天半小时到一小时，打一局简单局，再和网友聊聊天。
领队大为惊叹，困难户忽然变菩萨，佛光普照竟然能照到温胜寒头上。
温胜寒在三月底的直播里，宣布了自己的“表白计划”。
他会在四月的直播里唱三十一首情歌，每天一首，简称为“四月情歌计划”。
人间四月天，多好啊，是爱是暖是希望，只是没有第三十一天。
一杯苏打水见底，温胜寒吹干头发，关掉音乐，躺到床上。
“你叫温胜寒啊。”
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响起，温胜寒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温胜寒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除了留缝透气的窗户，随风摇曳的窗帘，房间内皆是死寂。
以为自己太疲倦而产生幻觉的温胜寒缓缓躺下。
背刚靠到卧床的下一秒。
“你好啊。”
这次温胜寒听清了，声音并不来自外物，而是他的脑海。
温胜寒前天刚看了电影《致命ID》，对主角分裂出11人格记忆犹新，因而他的第一反应是——他因为情伤人格分裂了？
“我是‘为爱疯狂系统’，来自‘晋江不靠谱系统大家庭’。”
温胜寒：“什么玩意？”
系统：“宿主正处于‘为爱疯狂’状态，本系统将助力您成功追爱！”
温胜寒顿了几秒，冷漠道：“那你可以走了。”
系统：诶？
温胜寒没再搭理，翻出眼罩耳塞便要入睡。
系统“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命苦，我真的好命苦啊！人家本来是搞创业类的系统，结果宿主不要我了，我好不容易回炉重造，变成了时下最时髦的恋爱类系统，为什么命运仍旧如此坎坷？”
温胜寒嗤笑一声。
恋爱类系统。
感情若依靠系统，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是要强制对方爱上自己？
还是要按照攻略要求，将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
那两人之间残存的，还是感情吗？
两个月后。
布岱公司。
“飞牛飞牛！”傅巧明推开王飞牛的办公室大门。
“怎么了巧明姐，慌里慌张的。”王飞牛前一夜和分销商喝酒喝多，脑袋有些迟缓。
傅巧明神情急迫：“半小时后有个接待，你替我去一下，我老公急性肠胃炎，我去医院一趟。”
王飞牛调侃道：“你不是每天都说自己是丧偶式婚姻，男人早没早好，现在又关心上了？”
傅巧明摇头：“老公死了没关系，普天同庆，但我不能让孩子没爸。”
王飞牛看着嘴硬心软的人，耸肩：“行吧，什么接待？”
傅巧明：“【明星鉴赏GO2】的合作方，你也不用准备啥，具体细项安迪会做，你就去镇个场子，免得合作方以为我们怠慢。”
听傅巧明这一说，王飞牛放心了，感情他就是去做个吉祥物。毕竟安迪只是小主管，谈工作时至少要有总监级别的人镇场子，才显得有诚意。
【明星鉴赏GO2】是布岱公司今年的新项目，是【明星鉴赏GO】的升级版。
【明星鉴赏GO】在推广期和新鲜期过后，依旧维持很高的日活，布岱公司之后推出的几款手游都无法超越。
负责手游版块的陆西景灵机一动，为何不借助原有的优势，站在巨人肩膀上摘苹果呢？
很快，【明星鉴赏GO2】的方案提上日程。
其大体框架依旧延续原本手游的架构，不同的是，1的图鉴范围为娱乐圈明星，2的范围则聚焦于艺人之外的群体，比如体坛明星、作家、学者、特殊类网红等。
傅巧明这些日子，就是在和这些名人们谈合作。
王飞牛信誓旦旦：“放心吧巧明姐，不就是当个座山雕嘛！一定完成任务。”
王飞牛如果事先知道，今日要接待的是电竞圈的人，一定会三思而后行。
可惜没有如果。
当他来到会议室，问安迪今天要接待哪些名人时，安迪补着口红，丢过来一叠资料。
今天一共接待十五位明星，分三批，全部来自电竞圈。
王飞牛一眼就扫到了温胜寒的名字。
不是他火眼晶晶，不是他念念不忘，而是因为温胜寒的名字圈了红。
安迪注意到王飞牛的视线，解释道：“我们之前做过商调，这十五位选手在电竞圈的知名度和人气都很高，尤其是温胜寒，外貌出众，名气破圈，引流神器，届时是游戏的主推人选，会拍几支单人广告，后续也会有深度合作。”
王飞牛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为温胜寒开心，苦尽甘来，闯出一片天下；另一方面，他又不知如何面对几个月没见的人。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王飞牛给自己打气道。
很快，第一批电竞选手前来，没有温胜寒。
安迪和对方侃侃而谈，王飞牛则在一旁时不时附和几句没营养的话，做好吉祥物的本分。
第二批依旧没有温胜寒，王飞牛松了一口气。
安迪谈判效率极高，三下五除二便搞定了对方的商务团队。
第二批选手离开时，王飞牛也起身走出会议室，打算去茶水间弄罐冰苏打水。
刚推开会议室门，王飞牛就迎上一群人。
正是EDGL战队。
王飞牛看到了走在最边上的温胜寒。
五官深邃，身材高挑，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存在。他无法视而不见。
王飞牛鼓起勇气，凝视着对方，正准备打招呼，却见温胜寒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
王飞牛愣了半分多钟，而后苦笑一声。
也对，难道还要指望对方笑脸相迎吗？
会议室内。
安迪同商务代表谈笑风生后，看向将要合作的电竞选手。
尤其是温胜寒。
之前商调报告里，将对方外貌形容得天上有地上无，安迪还认为过于浮夸，此刻近距离接触，才发现的确出挑，在安迪见过的男人里，仅次于苟玳。
温胜寒的五官极为立体，深眸高鼻，却不会有异域感，完美的面部线条和古典美的薄唇，添了几分国画般的写意风流。
安迪很快同战队众人攀谈起来。
【明星鉴赏GO2】因为延续1的设定，需要了解明星的基本情况以及营销点。
安迪拿着下属整理的热点问题逐一询问。
原本气氛都算融洽，电竞选手相对娱乐圈明星不太设防，即便没有知无不答，也不会模棱两可。
一直到温胜寒的一个相关问题。
“温大神，很多网友好奇你的情歌表白计划为何没有收尾？有网友猜测是你背地跟对方表白了？还是说歌唱到一半被拒绝了？”安迪根据前期调查表问出问题。
这个话题在网络热度很高，策划组打算将其作为游戏中温胜寒的一项支线或纪念品。
会议室内忽然安静。
战队其他队员偷偷瞟着温胜寒。
谁都知道，那个表白计划无疾而终。
这样说不准确。
因为温胜寒的确按照自己所说，在四月的每一天都唱了一首情歌，只是没有第三十一首。
再之后，温胜寒对于网友的询问便缄口不言。
网友的观点分成了三派——
一是温胜寒在某一天表白被拒；
二是温胜寒一开始就没准备表白；
三是最离谱的，认为温胜寒在四月表白进行时，发现对方是有夫之妇/建国后变成的妖精/攻打地球的外星人等，知道没有结果，但不能说出口，硬着头皮将歌唱完。
到最后，这发展成了电竞圈内的一个梗——
许多电竞选手做直播时都会调侃：
“不服吗？不服线下约架啊，我在4月31日等你啊！”
“要和我生猴子？行，等我4月31日向你表白啊！”
外界玩梗出圈，EDGL战队内却对此闭口不提。
他们都能察觉出温胜寒情绪的低沉，哪怕在战场上依旧风骚到让对手哭爹喊娘，让战队选手抱大腿喊爸爸，私下的状态却愈发消极。
温胜寒原本就偏沉默寡言的性格，可到了五月后，几乎处于闭塞状态。战队的人不敢问也不敢说。
此刻被商务合作方问出口，战队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温胜寒抬眸，视线扫过安迪，落在了坐在安迪身旁，一直扮演沉默鹌鹑的王飞牛。
“都是假的。”温胜寒道，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安迪敏感地察觉，这个问题或许问得不合时宜，但该词条的确热度极高，若能有爆点，绝对可以作为游戏卖点。
安迪打破砂锅问到底：“假的具体指的是……你原本就不打算表白？还是不存在表白的对象？”
温胜寒：“感情这件事，没人规定一定要琴瑟和鸣吧？一个人唱一首歌，也是一段感情。”
安迪：“你的意思是？”
温胜寒：“童话中的荆棘鸟，一生都在寻找最大的一根荆棘，等他找到了他自认为的那棵，他便会停在荆棘上开始唱歌。他一生只唱一次歌。唱完歌他便会死去。你说他为何要那么做？”
安迪没想到还有反问：“因为是他的梦想？”
温胜寒轻笑一声：“不是，因为他飞累了。他一生中只会落下一次，他遇到的也不会真的是世界上最大的一棵荆棘。只是那棵荆棘恰好出现在了恰当的时间和地点。”
安迪依旧听得云里雾里，为什么电竞选手还要兼具哲学属性，头痛。
温胜寒：“一只鸟不需要植物的回应，就像表白不一定要求个结果。曲终也就人散，不必有弦外之音，也不需有余音绕梁。”
他爱过王飞牛，或许仍然爱着。但就像荆棘鸟遇到荆棘，唱了一生里唯一的一首歌，听起来似乎很悲怆伟大，但荆棘并不需要，也不会有回应。
而荆棘鸟，也死在了曲终之时。
安迪仍在努力的提取这位“哲学诗人”所表达的意思，温胜寒却起身：“洗手间在哪？”
一直沉默的王飞牛忽然道：“我带你去。”
布岱的洗手间。
保洁阿姨每天八趟的清洁，让洗手间内的大理石亮洁得反射出人影。
洗手台的水哗啦啦流着。
王飞牛看着水流中的那双手。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这样的手在键盘上飞驰，简直就是行为艺术。
“怎么？王先生有在洗手间站岗的癖好？”温胜寒开嘲讽。
王飞牛表情尴尬了几秒，好在平时没皮没脸惯了，很快调整状态，三步做两步走到温胜寒身旁，一手搭上温胜寒肩膀，就像兄弟勾肩搭背一般。
温胜寒身体颤抖了一下，十分明显。
王飞牛硬着头皮，将刚才在会议室反复斟酌的话说出口：“我知道你怨我，我真不知道那天决赛对你那么重要，我后面查了下，才知道前排票那么贵。”
温胜寒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他还以为对方能说出什么感人肺腑之言，真的是不要对王飞牛有任何期待。
“是啊，那么贵，你是不是该把票钱还我？”温胜寒盯着王飞牛道。
温胜寒比王飞牛高了小半个头，锐利的眼神极具压迫感。
王飞牛只感觉身前有一把烧火棍，噗呲噗呲在他皮肉上碾压。
王飞牛摸出口袋里的手机：“要多少啊……我微信没绑卡，只有抢红包存下的一万多……够吗？”
温胜寒：……
王飞牛气死人不偿命：“你肯定是内部票啦，不能用黄牛价和我结算吧。”
温胜寒咬着唇，可以，这人果然是够绝情。
温胜寒：“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四两拨千斤很聪明？”
被拆穿心思的王飞牛咽了咽口水，他的确是想用举重若轻一招，将前尘往事轻飘飘翻过，化解两人之间的间隙。
温胜寒咄咄逼人：“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会像个傻瓜，你拒绝一次，我就退回到朋友的领域？”
王飞牛的确有这想法，但他迎着温胜寒的眼睛，不敢开口。
温胜寒冷笑一声，忽然一个调转身位，将王飞牛推在墙上。
两人之间不到十公分间隔。
王飞牛感觉全身莫名战栗起来，虽然这种社交近距离，他和李小白、沈怜花也都有过，尤其是醉酒时候，但和眼前人明显是不同的。
温胜寒看着眼前人惶恐又故作镇定的样子，又将人往自己身上带了带，感受到对方腰部愈发紧绷的肌肉。
王飞牛思考着，自己到底是要就着这糟糕的姿势，跟对方科普下“依赖与爱的错觉”，还是直接推开对方，让温胜寒清醒一下。
然而下一秒，他的脑袋彻底死机。
因为他感觉到，温胜寒的手从腰部缓慢滑落，摩擦过盛夏里单薄的单层西装裤，停在了他的臀部。
温胜寒看着眼前彻底一动不动的人。
“就你这胆子，还要跟我‘以朋友身份继续相处呢’？”
温胜寒在王飞牛的臀部捏了一把，看着王飞牛像被待宰羔羊一般绝望的表情，冷笑一声，头也不回走出洗手间。
一直到脚步声渐远，已瘫在墙上，全身大汗淋漓的王飞牛才睁开眼。
真是……遭透了。
王飞牛用冷水冲了十分钟脸，抬头，打量着镜子里并不突出容貌。
作为布岱元老里长相最拖后腿的存在，王飞牛一直戏称，一定要努力赚钱，用钱币的厚度砸晕美人，填充自己和帅哥的差距。
现在，倒是有个美人出现了。不仅美，还身材好，能力佳，偶尔也能善解人意。
只是美人是个男的。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王飞牛问镜子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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