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个姐姐。”润意不解,“怎么了?”
“温芸,”徐衍抬手摁了摁她的肩膀,似有安抚之意,“她应该是你的亲姐姐。她和当初的你一样,被卖进了勾栏,徐锵救了她。”
润意猛地站住了脚步。
“那天在木兰惊马,是她和朕身边的人串通好的,她是为了报徐锵的恩。”徐衍说得很慢,“她被禁足了,朕给你个恩典,你可以去看看她。”
润意的眼睛很久都没有眨一下,她静静地看着徐衍,满眼地难以置信。
其实,润意已经快忘了姐妹相处的时光。提起温芸,她想到的就是那个雪片一样柔软的女人,她会做好吃的糕点,喜欢穿白色的衣服。现在的她,缓缓和记忆中的人重叠在了一起。
三姐沈暄云是庶出,也是最与世无争的一个人,喜欢弹琵琶,喜欢做点心,她常常会做一大盘子分给姐妹们,然后幸福地看大家吃下去。
两个姐姐死后,她以为沈暄云也在乱世中凋零。
没想到,没想到。
她的手紧紧捏紧了自己的裙摆,力气大得惊人。徐衍皱着眉去拽她的手:“好端端的,别弄伤了你。”
“您说的是真的?”润意仰起脸,轻声问。
徐衍没说话。
他从来没有说过假话。
润意吸了吸鼻子:“臣妾去看看。”徐衍颔首。
盯着她的背影,进喜轻声说:“万一娘娘把实情告诉了她,她借机想要利用娘娘脱罪,岂不是易如反掌?”徐衍的手掌在空中比了一个停的手势,神情冷峻,进喜没有再说下去。
推开那扇破旧的门,空气中都弥漫着凉薄的味道,霉变与血腥气碰撞在一起,呛得人脑子里都昏昏的一片。
温芸的白衣已经染了脏污,她蜷缩着坐在一把椅子上,眼神静静地落在窗框上。听到门声,她微微转过身来。
润意慢慢走近,坐在离她很近的一把椅子上,她没有说话,只是细细地打量她的脸。十多年过去了,她们早就变了模样,只是突然间,润意就觉得眼前这个人熟悉,这是刻进血脉深处的东西。
依然是少女时代为她绾发,陪她嬉闹的那个人。
纵然十多年的风,吹过她们的面庞,她早已做了母亲。
“娘娘,您来了。”温芸说。
润意流泪了。
两行眼泪,毫无预兆地从她的眼睛里滚落,跌碎在地上。
复杂的情感一起向她涌来,她感受到了如此真实透骨的彷徨无措。
“对不起。”温芸说了第二句话,没有解释,只是一句轻声的道歉。
在这间破旧得没有名字的殿宇里,润意坐了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里,她没有说一个字,她只是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永远地记在心里。
一缕光照在润意地脸上,她撑着自己的身子站起来,然后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推到温芸面前。那束光刚好落在这个金边的小瓶子上。
金灿灿的,似乎很可爱。
润意走出门,脸上泪痕未干,垂花门外,徐衍站在那里等她。
润意猛地跪在他面前:“臣妾有罪。”
满面泪痕,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身子伏在地上:“臣妾给了她一瓶鸩酒,请皇上降罪。”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她的肩膀抽动不止。她没有痛哭,只是眼泪止不住的流。
阔别十几年的亲人,刚见面就要天人永隔,润意心痛如割。
她没有替温芸求情,她如今早已过了任性的年纪,她要考虑的应该是徐衍一手创建的辉煌王朝。
徐衍把她拉了起来,她靠在徐衍的肩头,眼泪抹到了他的龙袍上。他拍了拍她的肩:“其实,朕已经有了更好的安排。”
一滴眼泪碎在徐衍的掌心,徐衍的肩膀宽厚,包裹她的一切。
“她既然要报徐锵的恩,把她送去宗人府吧。”徐衍从容说,“你的那瓶药,是假的。”
“好端端的,朕看上去很好骗?”
润意从他怀里抬起头,徐衍墨色的眼眸温和地看着她:“朕可以留她一命,只是,你不能再见她。”
这是他此生为数不多的温柔,为的不仅仅是润意心中那一份对亲情的眷恋,或许还有他自己的。
那些纵马山河的日子,那些挽箭搭弓的黄昏,一个又一个逐鹿沙场的瞬间。
那夜徐衍写了一首词:
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
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润意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一笔一画的写完。把字递给她:“赏你了。”
她说:“谢谢您。”
谢的不仅仅是一幅字画,还有这个男人的心意。
对她而言,还能奢求什么呢?这个男人已经想到了她都想不到的一切,他处处周全,处处给予。给她在这个孤单的世界上,最大的自由,与最好的圆满。
润意把自己的手,轻轻贴到了徐衍地手背上,这个男人的手很热,仿佛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流转着火光。
徐衍笑笑,把一张折子递给她,润意看完抬起头:“江世卿要成亲了。”
“他娶的是一个寒门出身的女子,据说容貌肖似中宫。”徐衍还在打趣,润意睨他:“不过是些捕风捉影,臣妾不信。”
“无情。”徐衍点了点她的鼻尖,“好歹也是你的青梅竹马。”
润意抬起眼睛:“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了。”
这句话问到了徐衍,他咳了一声:“朕是谁,这些自然都知道。”
“那臣妾让您找的人,您找到了么。”润意伏在徐衍的膝头,用手比划,“他有一个小金印,这么大,过去常年不离身。”我想看看,他也不肯给臣妾看。
“不过,后来趁他睡觉,臣妾偷偷看过一次。”
徐衍的心脏猛地漏掉几拍:“上面写了什么?”
“是小篆,臣妾没看懂。”润意把玩着一缕头发,漫不经心地说。https://www.ensotemple.com
徐衍松了口气,而后漫不经心地应承着:“应该就快有消息了,你再等等。”
那天夜里,等润意睡下了,徐衍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他在自己的金丝楠八宝阁里翻翻找找,最后找到了一个小木匣,上头有一把小锁。徐衍把小锁打开,里头赫然是一个小金印,此外还有润意给他绣过的香囊、过去润园里的凤仙花干花、他们在小霜山下摘的桂花。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恙,把木匣又重新锁了起来,往更隐蔽的地方放了放。
一阵脚步声响起,润意趿着鞋走出来,似乎刚睡醒,神情并不清明:“爷,怎么了,有急事么?”
徐衍一阵莫名的心虚。
“没事,朕喝水。”徐衍面无表情地说。
说罢,真的举起水杯,把里面已经冷了的茶一饮而尽,然后装模作样地问润意:“你喝不喝?”
“没想到这冷了的碧螺春,别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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