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钟源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敛去。
潘祁端着两个杯子从厨房来到客厅。
钟源没有抬头,只又给白栀发了条消息,问她怎么回事。
发完之后他收起手机,正好对上潘祁略带戏谑的笑容。
“啧,刚挂电话?”
原本还担心这小子因为过去的那些经历而作茧自缚止步不前,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
就照先前他小女朋友被追债那事来说,明明他已经出面解决了,至少在怀清这个地方,没人敢再找鹿淮麻烦,钟源倒借此当起了护花使者,上学放学一路送着。
“真想清楚了?”潘祁抿了口琥珀色的酒,闲闲问道。
钟源一向不是个习惯暴露自己想法的人,这一次却难得没有遮掩,略一颔首:“嗯。”
潘祁还是清楚钟源的性格,这小子很少认定什么,可一旦认定,那板上钉钉是跑不了了。
他也就不再操心,只说:“她的情况我之前就和你讲过,她爸爸手里的项目暴雷,把之前杠杆加杠杆叠的钱全卷走了,三个亿的欠款,一次性还完肯定是不现实,银行都不允许你这么干,最稳妥的办法是把项目接过来,不过那项目挺抢手,有钱还不够,得有门路。”EnSotEmplE
钟源眉心轻蹙,没有说话。
果然潘祁接着道:“这些年那边一直想接触你,你不愿意,我都替你挡着。我知道以前的坎你跨不过去,不过大人的事和你没多大关系,小姨要是看到你现在……”
话说到一半,大约觉得有点越线了,潘祁停了下来。他抿了口伏特加,脑子清醒些,才又继续道:“这也看你自己,能找那边帮忙肯定是最快最稳健的,不想我们就另寻他路,也没问题。”
“谢谢。”
“谢什么,我以后还指着你挣钱。”潘祁略一挑眉,似笑非笑。
这话虽然是调侃,也不完全是玩笑话。潘祁其实一早就认定钟源做他接班人,要不然这么些年也不会花大精力去培养他,相比生长在温室咋咋呼呼什么都还不懂的潘汶浩,钟源与生俱来就有着一把手最需要的果决与冷静,沉得住气扛得住事,现在年纪小宝剑尚不出鞘,等再大一些,指日可待。
“不过话说回来,她爸这事确实是有点蹊跷。”谈起正事,潘祁神色严肃些许,“映天的项目我查了,选址和规划都不错,而且已经进行到一半,真要落成,别说欠款,赚都不知道能赚几番,这才是棵摇钱树,到底得有多短视,才能在这个当头暴雷卷款外逃?”
钟源知道他话里有话,不急着回答,静等着他讲下去。
“别的话我不敢说,不过我估摸着,这姑娘的爸爸,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了。”潘祁讲得很谨慎。
钟源同样有这个猜测,但因为他跟鹿淮更近一些,也更难以下结论。无论哪种情况,对鹿淮的伤害都是最大的。
“这话你也暂时别跟她讲,走一步瞧一步吧。”潘祁道,“猜错了肯定是最好的。”
“我知道。”
这话不用叮嘱,钟源也是这么想的。
话过他没有多留,起身走了。
*
钟源端着两杯热饮回到位置上。
将才留座的一对男女已经走了,穿着红色马甲的服务生将桌面清理干净,鹿淮又拿出湿巾擦了一遍,才将练习册铺陈开来放在桌面。
这个点KFC里人已经不多,稀稀落落的,坐得很分散。鹿淮接过钟源递来的杯子,拿到手上才发现是一杯牛奶。
鹿淮捧着暖手,钟源问她:“要别的吗?”
鹿淮摇了摇头:“暂时还不饿。”
钟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之前在电话里还有点害羞,现在见了面,反而自然许多。她发现自己在钟源面前是真的很放松,连说话都随意,不用那么瞻前顾后。
鹿淮也不和他客气,讲了几句话就开始写题。
不知写了多久,有点累了,她停下笔,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
钟源一手托着脸,一手转着笔,睫毛懒洋洋垂下来,瞧着面前的几页纸张。
鹿淮冷不丁想起第一次月考,他的位置在她前面,那时的他也像现在一样懒懒散散转着笔。
大约是鹿淮看他的时间太久了,钟源抬眸,正好与她视线相对。
鹿淮轻咳一声忙移开了眼,为了掩饰尴尬,她就着杯子抿了一口,嘴唇上方印了一层白印,像圣诞老人的胡子,有种娇憨的可爱。
钟源的视线顺着下移,经在她唇瓣时略微一顿,似乎是想起什么,轻轻笑了下。
鹿淮当然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
明明他一个字都没讲,鹿淮却忍不住耳根泛红,又羞又恼,小声说了句:“不许笑。”
钟源略一挑眉,从善如流地敛了笑,只是眉梢眼角戏谑的笑意却不减分毫:“好。”
仿佛欲盖弥彰一般,鹿淮觉得自己耳根更烫了。
鹿淮决心暂时不理他,从书包里抽出一份英语试卷,一抬头,看到对面橱窗里有个熟悉的身影。
鹿淮一愣。
肯德基在一层,落地玻璃后面接着商场的首饰区,面容姣好的高挑女孩打扮得体,驼色呢绒大衣,黑色小香包,室外将近零下的温度,只单穿着厚丝袜,蹬着一双高跟鞋,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模样,只是身边挽着的人,不是鹿淮印象中的富二代少年,而是个三十来岁,衣着同样得体光线的成年男子。
钟源见鹿淮突然停住,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瞧了眼,也看到商场区中央的两个人,他们站在一个金银首饰柜台前,有说有笑,动作看起来很是亲昵。
钟源当然也知道白丽和陈帆那点事,不过他一向懒得管这些纷扰,看到这一幕,也不怎么往心里去。
然而这却印证了鹿淮的想法。
陈帆家里有钱归有钱,这个年纪,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小几万买包送人的。鹿淮那天在医院看到她的穿着就感到奇怪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碰了个正着。
柜姐将东西打包好送来,白丽一手提着价格不菲的礼品袋,一手挽着男人,眼见着朝肯德基的方向走过来。
他们这个位置在中间,如果白丽要从肯德基穿出去,必然会途径这里。鹿淮扯了下钟源的袖子,刚想说换个位置,门就被推开。
这个时间段顾客很少,大多是刚加完班的上班族或者逛累了来歇脚的一家三口,像白丽这样从头到脚无一处不透着精心打扮的大美女十分罕见,果不其然一走进来就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
鹿淮见躲不过去,索性不躲了。白丽走来,第一眼就看到人群中最引人瞩目的少年少女。
钟源的位置背对着,还没什么,鹿淮却与她直接打了个照面。
两人视线相及,鹿淮静静瞧着她,白丽脚步略顿了一顿,目光很快掠起,若无其事地扬长而去。
*
那天的事白丽没有提及,鹿淮也就没有过问,双方头一次这么默契,心照不宣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外婆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家里大人请的假快到了,商议之下,决定舅舅回城工作,舅妈则再请长假留下来照顾老人。
外婆摔得不严重,等精神气一恢复,就想回家来休养。舅妈要长住,总让两个孩子这样挤着睡不是那么一回事,舅舅原本想在旁边另租一间房子,舅妈顾于明年要买房的计划不乐意,来来回回扯皮,最后决定用帘子在客厅划出空间,支张单人床她住。
舅舅无奈,拗不过自己老婆,只得就这么同意了。
鹿淮对自己这个舅舅的印象还挺好,他跟精明市侩的舅妈完全两个极端,对绝大部分的事情都不怎么放在心上,更不会斤斤计较,但缺点也很明了,没有主见,拿不定主意,比不上舅妈大刀阔斧的决断力。
舅舅要走的前一天晚上,鹿淮写完题去客厅倒水,主卧的门没有关严,暖黄灯光从中倾泻而出,夫妻二人讲私房话的声音在安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鹿淮本来想接了水就快些回房间,走到一半却停住了。
“……明年就差不多要买房子,你妈这一摔可得摔进去不少钱,你那个妹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她一天不回,这孩子就一天跟我们留在这儿啊?”
“阿芳不是给了钱……”
“给的那点够什么用,还得拿一部分交补习班的钱,不是我说,她家都这副样子了,还去上补习班……”
舅妈普通话时不时夹着方言,语速一如既往又快又急,鹿淮虽然不是每一句都听得懂,但大致意思还是明白的。
“以前阿芳也给过钱,也不能……”
提起这个舅妈更气了:“那些钱早就留给你妈去修老家的房子了。不是我说,现在人家都急着往外头来,都拿钱往外边投资,谁还巴巴地砸这么一笔钱给山沟沟里去,要是这笔钱当时在你手上,说不定……”
埋怨本就是一天天积攒起来,无非是找到个机会发泄,也枉顾这些假设是不是能如愿成真。
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累加,舅妈越讲越义愤填膺,舅舅刚开始还辩驳几句,但无一例外不是被迅速镇压,到了后来索性不再开口,仍由舅妈单方面斥责抱怨。
夜在这样影影绰绰的嘈杂声中仿佛更安静了,连时钟滴答滴的声响都一清二楚。
鹿淮胸口有些发堵,靠在餐桌前站了会儿,手中刚倒的热水渐渐变得温热,生活在这些琐碎面前没意思极了。她放下手中杯盏,轻手轻脚带上门,决定去走廊透透气。
迎面而来的冷空气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头脑更冷静了一些。鹿淮裹紧衣衫,站在栏杆前。将近十二点,旧区空空荡荡空无一人,只有头顶昏暗的灯泡发出嘶嘶电流声。
鹿淮趴在台子上,百无聊赖吹着冷风,正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她拿出一看,是钟源的来电。
“喂?”鹿淮接起。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冻得太久,声音带了些滞重鼻音。
钟源的声音倒没什么不同,讲了几句,问她:“你现在在哪儿?”
鹿淮觉得这个问题简直莫名其妙:“在家啊。”
那边没有立刻接话,等了片刻,他才又道:“你抬头。”
鹿淮:?
虽然一头雾水,鹿淮还是下意识抬起头来,一栋二栋是回形结构,隔着寂寂夜色,502的长廊前,穿着黑色外套的少年倚在台子前,廊灯光线落在他周身,他正好整以暇瞧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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