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风华盖世的英雄
你需要一个俯首贴耳的乖孩子
我们正身处在博物馆
参看着海枯石烂
[十九味]
侬凌带着欢喜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司机不停的从后视镜里打量他们,乘红灯时几次把手伸向呼叫器,但是不敢说话。到达目的地,侬凌连计价器都没有看一眼,直接从皮夹里抽出几百元钱塞了过去,冷冷的说道,少管闲事。然后打开车门,把欢喜抱入怀中径直而去。
从电梯出来,他放下她,从口袋中拿出钥匙,欢喜只是紧紧地贴住他的后背,紧拥的手一刻也舍不得松开。
“嘿!交房租!”一个黑影高喊着从楼道里窜出来,三步两步跳到侬凌的面前,单手撑住墙壁。
“裘?”
“呵呵,没办法啊!老兄!我最近换了套音响,否则你拖欠些时间,我也不会急着问你要。”他顽皮的捋了捋下巴上的小胡子,发现了欢喜:“你女朋友啊?”
“明天再来吧。”他对他的口气,凶狠的不应该。
“这怎么行,我家还有追债的呢。你这是怎么了啊,失踪了几天,脾气都变了。”他纳闷着,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侬凌莫名冷淡的原因。“这么多血……你杀人了?”
“再不离开,你就会是下一具尸体。”她从他身后抬起眼,死气沉沉的目光直逼向裘。
“住口!欢喜!”侬凌喝止她,警告她必需清醒,这并不是她的世界,别为自己添加更多的麻烦。
“你叫我的名字了……”她的脸上却露出紧绷的笑容,不识时务的感动着。
侬凌忙打开门,将她擒过,一把推了进去。转身,迅速从皮夹里抽出一张信用卡交给裘。“密码是我的生日,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毫不礼貌的关上门。裘舔着嘴唇,十指翻动,把小小一张卡片翻动的纷乱缭绕,这技能是很多年前在赌场上学来的,那时候,他手指间的精湛牌技只能用艺术二字来形容。他把双手插在裤子的后袋里,扬长而去。什么都不想,先把新看上眼的西装买了,再换套更柔软些的沙发也成,他没有欠债,甚至钱多的几辈子也花不完,只不过最近闲极无聊,想找侬凌这位可爱的美男子聊聊天,为了达到目的,撒个把小谎又怎么样?何况他并没有得到礼貌的对待,信用卡只能算是小小补偿。除了支配他生命的人,这世上谁都不能叫他吃亏。
侬凌反锁上门,欢喜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从建筑到装饰,再到家俱,没有一件是她能看明白的,宁愿不管,只要看着他就行。只是她弄不明白,怎么他叫她花信时,可以用尽所有的温柔,而当他喊她欢喜时,却没有任何感情,甚至可以满是憎恶的推搡。
“青衣……”
“我帮你放洗澡水,然后你换上这个。”他从衣橱里找到花信的睡衣扔给她,头也不回的走向浴室。
“青衣……”她呼唤他,然而侬凌把水笼头扭到最大,水声盖过了一切声音,也湮没了他抽泣时落下的眼泪,随着飞溅的水花与雾气,混合在一起。
“花信,你可以进来了。”他擦干泪痕说道。但是半晌,都没有任何人走进来,于是他拿着浴巾走出去,扔在她的脸上。“想和我在一起,你就得接受这个名字。否则,离开我……”
白色的浴巾缓缓从她身上滑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他则甩手重重的关上房门,完全不加理会。许久,她才麻木的往浴室走去,看着满满的一缸水发呆,水面上是个陌生的人影,有着满脸失血的美色。她褪去衣衫,玲珑的躯体上深陷着血肉模糊的刀孔,无法结痂。她把毛巾沾湿后细细擦拭自己,像擦一件玉器冰雕的工具。这就是他心爱的人,是她如何嫉妒也要好好保护的身体,一具她赖以生存也仅有的与他维系关连的壳。这女子很美,但倘若她能活到成年再死,那么任谁的美也抵不上她半分。欢喜,她感到委屈,因为爱竟可以忍辱偷生,哪怕换作真正的青衣也不敢这样对她说话,时光在变,一切都在转变,他说的对,想和他在一起,就得接受一切。她闻着浴巾上奇妙的香气,把自己沉入水中,像睡着般闭上了双眼。
此时,侬凌坐在地上吸烟,几次都没有准确的把烟灰掸到脚旁的易拉罐中,细碎的火星溅到脚上,三秒钟前,他把半燃的烟摁在手腕上,烫出焦灼的圆斑,而现在,他的手腕上除了有些灰烬,什么伤痕都不存在。花信,他想到这个名字,便从喉咙开始疼痛直蜿蜒下去,像喝下滚烫的开水,痛彻心肺。他用手环围住自己的双膝,放任光线娇媚的游走于身体的曲线上,他连忧郁的表情都是绝伦的美好,只用凝视他的眸,便沾染上心碎的情绪。
他无法总结事情的一切究竟错在哪里,只得归罪于自己说了那个如同魔咒般的故事,起落、动荡无一不灵验,她死了,而他得以不老的活着,失去生命的最重,并且很快出现了她的复生,一个叫做欢喜,不明身份的灵魂。
两小时后,他们交换位置。欢喜拾起还微潮的烟蒂嗅着,侬凌则在冰凉、湍急的水流中,□□着久久伫立。有人不厌其烦的按着门铃,竟然还按出了一种奇特的节奏和韵律,欢喜抬起头完全不知道这叮咚的声音从哪儿传来,直到来人自己拿着钥匙开门而入。
他听见水声,于是耸了耸肩,“洗澡呐!两个人都在里面?”
说完,人已走入卧室,推门的一瞬间,欢喜拿起玻璃花瓶掷去,裘迅猛的伸手,干脆利落的接住后,用袖口擦了擦瓶上的灰尘,忽然想起衣服是新买的,吐了吐舌头,“真是糟蹋啊,欢喜,如果不是怀着博爱的心来生活,很容易感到孤独哦。”
“放肆!”她抬起手,用食指点着他的额头。
“这高高在上的口气,生前是皇族的人吧?”他把花瓶摆放在一旁的桌上,觉得没有放在原来的位置漂亮,于是毫无顾忌的走到她身旁,将花瓶归于原位,扭头又在她耳边低附一句:“冥王他老人家还好吧?”
“怎么又是你。”欢喜还来不及有反应,侬凌已站在他们的面前。“把钥匙交出来,从今往后,不准你随意进入我家。”
“你家?户主的名字怎么写的是我?”裘用平常一贯的口吻同他调笑,可是侬凌却愈渐严肃。
“那好,我今天就搬走。”他说着,打开衣柜开始整理衣服。
“别!别啊!”裘连忙跑上前抱住他,像是云杉植在巨榕的土壤里,两具男人的身体并成一处,柔媚和金刚的气势竟格外的分明,她在一旁看着,疑心阿育又来到了眼前,和她的青衣拧成乌金与藏青的两条天龙,刹那间要飞天而去。
侬凌挣不开裘铁环似的双臂,无奈的停住,他最后一次重申:“把钥匙给我。”
裘也不再与他调侃,伸手从衣袋中拿出钥匙扔在床上,说了声再见,扬长而去。
“青衣……”
“你是不是对自己的与众不同一点点知觉都没有?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吗?你知道不知道我们现在连人都不算,我们是怪物。在你那个世界有怪物吗?你了解怪物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吗?咔……被人类消灭……最后,我们谁都活不了。”他咄咄逼人的对她喊,忍耐的限度已达到了最底。
她像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伸出手捧住他就连愤怒也显得如此明媚的脸庞,他的神色还不够绝望,就说明他对她还有不舍。青衣,她这样想着竟然笑了,于是侬凌瞪直双眼,倒抽了一口冷气,推开她,疲惫的倒在了床上。
直到半夜醒来时,她像只小猫似的蜷缩在他身旁。
他于是情难自控的问道:“花信,你冷吗?”
她抿住嘴唇,决心暂时不计较自己的身份,佯装出瑟瑟发抖的姿态投身在他的怀抱中,他们紧紧搂在一起,成为绝对阴阳的两极,火热与冰凉融为一体。她回想前世,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不过是与她平座一步之遥,恭敬且违心的客套寒喧,她虽然年幼,却练习了不少的繁文缛节,胭脂后的脸色虚伪的可怕。她曾以为能环绕在他的膝边听他细语就是人间极乐,而如今,沉沦在他的怀抱中,只要捂住耳不去听他叫别人的名字,还能有什么叫人不满足?她淌不下眼泪,连血也流不出一滴,所有委屈已经解说不清楚,只能够用力的抱紧。青衣,她已失去了精神,留待给他的身体完全摧毁。
清晨六点,裘打来电话,询问他今天会不会来上班。他替她盖上被子,坚持着对一具焐不热的身体还有耐性。欢喜猛地睁开眼睛,用着质疑的表情,他只好拿过闹钟教她看指针移动到第几圈大约哪一个位置,他就一定会回到这里。欢喜沉默着,当他离开床沿的一刹那,她开口说话,如果你食言,我会杀出一条血路找到你,哪怕屠城。
他的脚步变得沉重,离去时,关门的手有些发软。直到他来到公司在电脑前坐下,满耳回旋的依旧是她血腥的誓言。他在键盘上敲击,没察觉裘已绕到了身后,看着电脑屏上跳跃出的字符。八零小说网
“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你又想搬家又想辞职的?”
侬凌没有回答。
“你小女朋友欢喜怎么样了?”
“她叫花信。”
“花信?明明听你叫她欢喜啊。”
“那是你听错了。”
“行啊,我一向没有你耳聪目明,辞职的决定不能改变了?”他搁下杯子,双手环胸的看着,没有得到回答,于是又追问了一句。“辞职后去哪?浪迹天涯。”
嗯……
“说起来我最近在研究天龙八部,天龙八部是佛教所说的八类天神,又称‘八部众’‘龙神八部’,即指众天神的天众,兴云降雨的龙众,食鬼也能伤人的夜叉,香与乐神的乾闼婆,佛教保护神阿修罗,食龙的迦楼罗,歌神紧那罗还有大蟒神摩喉罗迦。呼,一气背下来真是累,不过这八部天鬼神最后都受到佛的教化,皈依并护持佛法了,以保护众生为天职,因为天众和龙众最为重要,所以统称为天龙八部。说完了,累啊……喂……给点反映。”
“裘,你真是越发无聊了。”
“是啊,你都马上要去浪迹天涯了,这说明今天可是我们相处的最后一天,我总得多找些话题聊聊吧,否则你会很快忘了我的。”他做出一付儿女情长的语态,甚至搭了一只手在侬凌的肩膀上,增加些依依惜别的气氛。倘若换作往常,两人都会乐不可支的笑作一团,可是今天,无论他怎样说笑,侬凌的脸上始终捉摸不到一丝笑意。
他打完最后一个字,把辞职信发给了公司人事部的电子邮箱。
“今晚一起去淘乐吧,那儿有人向我挑战玩飞镖呢,看我去把他杀的片甲不留。”
“裘……”
“什么?”
“我会永远记得你。”
“别,千万别,爱上我的人都死得很难看。”裘诙谐的说到,一脸嘲弄的表情,于是让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其实他说的是事实。
侬凌开始清理文件与收拾自己的物品,不想有任何人存在,平添几分伤感,于是他下了逐客令:“回你自己的办公室去吧,我走时会过来说再见的。”
“我今天没什么要紧事处理啊。”他摆出无赖的姿态,不打算离开。
“请你……”
“好!好!走呗,用这种方式记住我,真是罕见。”他转身离开,走得不紧不慢,影子里有个声音很轻但足够让侬凌听见,“不论她是谁,你了解她多少,你有多爱她?你之前爱着谁,她之前又爱着谁?你们之间爱了多久?那究竟算不算爱情?不论她是谁……”
裘?你在说什么?那话音如咒,字字渗进他的心里,裘已经离开了,而他跌坐在转椅上,惯性的移到窗边,那一幕海天碧蓝的景色就像把整个世界浓缩成了一团。他的心也在剧烈抽搐,如同懵懂的人还需要受点拨,否则只差一丝不开窍也化不成菩提。他的执着与勇气忽然间脆弱的不堪一击,没有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不曾有足够的时间反思,从他究竟爱着谁开始,到他究竟在爱她些什么?一个叫作花信的女子,在这人世上独一无二可他却并不了解她的世界。除了拥抱,他们还做过些什么?说过些什么?甚至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都像是一厢情愿。可现在,还要为一个名叫欢喜的灵魂负责,守在她身边,只因为她借用着花信的身体。他捂上双眼,仿佛看见无穷尽的日子等待着他在一天之内做出安排,他究竟应该怎样活下去,一味的逃避,承受吗……
“喂!你今晚究竟去不去看我跟人比赛飞镖啊?”裘不知何时跑来,不厌其烦的问。
侬凌站起身,无助的看向他,乏力的说道:“裘,请你帮帮我,请你……”
他轻拍他的肩膀微笑,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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