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看清一个人。
[二十五味]
青衣,究竟要怎么样向你描述我的流浪……在没有爱情,没有色彩的荒芜空间里。依存着信仰……在理想中她有着很流利的口才,言辞优美似乎能说动任何一付铁石心肠。但是他的拒绝只用了两个字。
住口!
那么好吧。她侧身,平躺,张合嘴像在呼吸。看着侬凌坐在落地窗旁,天亮又天黑,那烟蒂堆啪嗒一下落出玻璃皿。光沿着他的曲线滑过两圈,在浅浅的笑纹中,故此,光辉照耀。她大约已经知道了沉默并非是他的心机,那只是他的个性,在骨子里。青衣,究竟应该怎样同你交流才好?心底的话一个字也挖不出来,天聋地哑。青衣呵……眉心的一颗红痣,掌纹中生生抠下的一块血肉,连着魂魄的一根乌丝。青衣,唇线微扬时,齿间双音的两次平行。青衣。倘若舍去,只有残余着的呼吸。终于。都不再醒来,将九岁的身躯缠进金丝甲,僵直的尸身能永不腐败。每一丝一道网,裹得好紧,挤满心肝肺脏,使她不能醒,使她不能想,使她与那颗红痣,那块血肉隔绝阴阳。木棺雕上她的容颜,沉入地底皇陵最隐秘的墓室。千年风蚀后,显赫的帝王神话与金漆一并剥落。黑绒红顶的垂珠宫帽变成灰,丝凤金线的华服变成土,身体醒着就腐坏。她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用来失去。
亲吻好吗?她游离而来,送上凉着的唇。熨贴就像抹一色唇膏,他纹丝不动,那乏了的味道。她怎能甘心呢,解着白衬衫上的扣,手指淡淡往里滑,他不会忍的住。
欢喜!他擒住这双手,深呼吸,努力出平静的语气:“你听我说。你现在所用的身体真正的名字叫做花信,不可否认,我深深的喜欢着她,可是我从未了解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要什么,我们之前根本不了解,所以那不能算是爱,虽然我曾经可以为她不顾一切,甚至生命,但这种感情是非常盲目的,是种冲动,不能算是爱。爱是相互的来往,欢喜,你试着去想一下,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换句话说,就是你真正爱我的是什么呢?只是五官眉目吗?”
她拧着眉,发了狠:“你把前世所发生的一切都忘了,那就没有资格用转世的身份来开导我。”
“说到重点了!欢喜!连你自己都清楚,我不再是什么青衣,为什么还要用对他的要求来苛求我呢?”
因为!她扬手又沉痛落下。因为……因为什么……
“算了,我们都已经一样……”他黯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给我些时间,不要逼我。”
她的指甲抠入席梦思里,总是说等等等,要时间那么给多久呢?一松开手又错过了怎么办?她仿佛又变回一身宫衣的孩子,在红烟漫布的喜夜,独自潜行在殿堂之中,宫外水漏天瓢,她梳着螺髻,青螺黛绘的双眉,佩的是九晕珠钿,面有宝靥。藏着袖内一包断肠草,她立在娇羞端坐于红床上的新娘面前,斟了杯酒溶进药,用金子骗得喜婆递给她喝。九岁的现世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至五更。皇姐夺口而出的鲜血喷在喜婆身上,刹那间死去,喜婆与宫女刚要喊,身后一道寒光凛冽,又是尸首三具。她昂着头,眼往下而视,没有一丝悲伤,像是怀着多年的仇,只要夺还属于自己的人。一辈子,难能可贵的一颗心怎好交给别人揉碎?想着,忽然感觉痒,从胸膛的伤口里细细碎碎的痒了开来,她应该是具没有感觉的尸,这感觉怎么来的?欢喜随即撕开衣衫,侬凌却误会了,忙起身择路而去。她迷茫地看着深孔,那儿正朝外鼓动着,里头的肉断续翻出来,像粒种子的芽准备拱破土地。为了更快知道答案,她用手撑开伤口,一团小东西怦然而出,它打开尚湿的翅膀,摇晃头颅时有种细微的嗡嗡声。欢喜把手指抠入,掏出一枚蛹。这是从她身体中孵化出的妖精,眉色如勾。https://ensotemple.com
“给我取个名字吧。”小东西扑扇着双翅。
“取名字,就会有感情。”
“我是蝇的卵,有着蝇的翅膀,那我就叫蝇翅好了。”它环旋着,从嘴里探出中空的管,鼻子抽耸像在寻觅着食物。
糖?她指着书桌上的糖罐说道。
血!它恶心的摇了摇头,然后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不会把你看作是由我身体创造的孩子而宠爱。”
“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东西?”它咯吱的笑个不停。“我是你创造的孩子没有错,而我是你的变本加厉,宠爱这样无聊的事,你留着爱给谁给谁吧。”
欢喜伸出手指点向它,创造者有权毁灭她本不想要的东西,何况它不恭敬又狡诈,更像极了夏祀的孩子。
“你如此讨厌夏祀吗?”它直视她的双眼。
读心术?
“我必需重申自己是从你的身体孵化而来的,是一只昆虫的妖,是上帝最宠爱的生物。而以你如此高贵的身份,连夏祀都一忍再忍,也不屑对付些蚊蝇蝼蚁吧。”
我们可以试试看。她想着,索性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省了。
“不!留着我!从此后你所讨厌的人和所有阻碍你的人,全由我来替你消灭,你大可安心的做侬凌需要的善良女子,算我感你创造的恩。”它还是害怕的,妖永不及鬼魂的力量,于是放低了姿态,匆忙妥协。
就凭你?她果真被触到软肋,为这样的提议所动容。
“对啊,就凭我。你怎么可以如此小看自己的孩子,不过现在,我得觅食去了。”蝇翅只从欢喜心里探到一些犹豫便像获得了大赦般,它赶紧溜走,免的为自己口无遮拦而赔上小命,只是作为妖精而非不死之身,难免遗憾,所以像夏祀这样关于长生的活药人,不论欢喜是否仇视,早晚它都是要第一去猎杀的。此天只是它降世的第一日,发现光明和黑暗都是好的,神曾经像蚊一般浮在水面上,它是最合理的生物,没有罗嗦的感情。
蝇翅飞出窗外,侬凌推门而入,妖与人的时间差把握的恰到好处。欢喜全身□□,随即被一床蓝色的被子紧紧裹住,他抱着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那些完全解释不了的感情和逐渐开始相信前世所存在过的孽缘,曾经坚持的完整与纯粹,一时间只如同孩子般无助。
“侬凌……”她心碎如割,忽然喊不出他前世的名字。
离开这双可怜的人,转到夏祀吧。她始料未及欢喜已为她创造了些什么,沉湎在裘的欢颜里,像两个从不知烦恼为何物的人,在舞池的正央,让炫彩带动白色泛出荧光。他是夜光杯中如雪泡沫,奇异出现只为妖娆而生,带动她的欢娱如日中天。只为快乐而别无所求,简单的甚至没有出发点,没有多余的脸色,她有种晕晕的错觉,像在他的臂弯中体会到了塌天陷地的快感。于是那个蜷在风里玩蝌蚪干的孩子有了最好的玩伴,在人首向阳的花海,在诸神勿扰的极耀中心,他们,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善诱,而另一个坦白也无所谓,扭捏放纵,欲望或调情都运用得出神入化。他们是磕破佛相的红唇艳鬼,虚渺诡异,纵然野火杀不尽的风籽。
在这样无猜的明天,明天又明天里。夏祀酷爱上一种新的游戏,躲在暗室看那些迷恋裘的女子怎样索欢,她们褪下丝袜,用吊袜带缠着他的颈,绸裙不顾主人的厌,竭力半遮在玲珑的身体上,他还从眼里抛出无奈、不愿的神色,逗着她们愈发焦躁。之后,她会一个人蜷在沙发上用炭笔画出这些美人的姿色,他则喝着柠檬冰茶,坐过来一张张欣赏。
“我也喜欢画画。”
“是吗?”
“不过自从有了这个,就懒了。”他从衣袋里拿出超薄的数码相机。
“这个时间快还是画画时间快。”
“当然是数码相机了。”
“那我要节约出这么多时间来干嘛呢?”
哦。他笑,这个陷阱架设的颇有意思。
“是你推荐的总不会错,来吧,摆个姿势。”她却又接过相机,随即熟练的拍摄了起来。
“原来你不是不会,只是不想。”他呶了呶嘴。
“所以我们才会在一起啊。”她如电般按下快门。
“这么说,我们的关系似乎很近?”他也频繁换着姿势,像个专业的平面模特。
“如胶似漆。”她大笑,赤着双足跨过他的腿,翻下沙发后走进内室,很快的便用电脑和彩色喷印机打出了他的照片,一张一张贴在墙上,这是她最爱干的事情,把时间凝固冰冻在一张纸上专属于自己。
“我可没有那么自恋。”他倚在门框上看她玩乐。
“我想,你比谁都自恋。”
他们即如此般情意绵绵却又含沙射影,启开一瓶瓶烈酒,换着杯盏喝到淋漓畅快。只是偶尔让不醉毁掉了心情。
他说:“夏祀,我们玩一个撕裂灵魂的游戏。”
她纳闷了半天,回答说:“可是我没有灵魂啊。”
他笑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她也笑:“你意指我冷血吧?”
“没心没肺不是冷血,没心没肺是种懒,什么也不管的。”他用手指玩冰,诠释的轻松自然。
“那游戏怎么玩?”她总是好奇。
“不怎么好玩。”他答非所问。沉默着回想起多年前一个忧郁深蓝的夜晚,同谁玩过一个挑战胆量的游戏。亲吻与旋转目炫神迷,在国际饭店顶楼的大雾隐没了他的意图,差边沿还有一点,他展开双臂身子向前微倾,死神赋予的绝美斜度,数到一二三,为了爱情一起跳下去吧。谁说好,醉眼朦胧,脱下高跟鞋来牵他的手高声数起一……二……三,纵身飞跃。穿着紫色晚装的女人如同流星般下坠,她撕心裂肺的喊:你骗我。他听见佯装没听见,转身解开绑他在铁管上的绳子离去。
他们在静谥中相视而笑。夏祀与裘,愈发的出双入对了,他可以向酒吧内所有客人隆重介绍,今晚的特别节目由夏祀来表演,她或弹着钢琴,或拉起小提琴,甚至能吹着口哨,像个神童般搏得如潮喝彩,像被娇宠的公主坐在朝堂的正中,坐在父皇的身边。而她的眼光也随时跟踪着他,步伐如飘的周旋于熟客之间,从此桌巧妙的过渡往另一桌,八面玲珑,
女人们开始猜她究竟是不是他的孩子,讨好她,旁敲侧击的递送礼物,甚至身上所佩的首饰,只要她喜欢就能解下。清晨,她趿着拖鞋,故意把巧克力吃的满嘴都是,然后走到他的床边,那儿刚离去一个涂CD“红毒”香水的女子,害的她想像金鱼般喘气,而他分明睡着却从被子里突然伸出手来,抹去夏祀面上的甜污。
“你玩的最好的,就是在床上吗?”
“你真是理解我。”
他想把她揽上床继续安睡,她挣扎着逃了。他是否全身□□皆无所谓,至少在他没有更换床单被褥之前,她便对肌肤贴慰毫无兴趣可言。夏祀,这是怎么了?无法坦然的状态开始不妙。退为进,守为攻,她把自己关入他那巨大的地下藏书房,像玩躲猫猫一样死赖着不肯露脸。于是听他在电话那头淡淡的说:好吧,看累了来找我。
智力题,如果1等于5,2等于25,3等于125,4等于625,那么5等于几?简单的东西就尽量不要去复杂化。既然他最善长把人追捧的忘乎所以,既然1都可以等于5了,5还能成为什么才对?慢慢玩吧,和自己。
已经第七天了。
在此天,创世纪的神停止劳作,开始休息。
在此天,亦是还魂夜。
小货车的主人换了一个,他叫小意。在天桥下敞开着镇魂棺,等待非忘的三魂六魄齐聚,死后,魂魄離身,魂上升而魄下降,他看着磷火从泥土里一粒粒往外渗,找到她丢在车上的香烟和打火机,点了一支来吸。生前的惨状重演,他竭力克制自己,不在断肢与焚化中崩溃。他带来了镇魂棺,帮助她前往另一世界,冥界地府总比在世上重复死状,当孤魂野鬼要好,不完美宁愿死,他还是懂她的。那就穿越六道重生吧,非忘。
她虚影如波,烟似的成形。小意……
而后看着镇魂棺浅笑,未料想这个用来捕魂的工具最后也可用来葬送此世的自己。他靠近,却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镇魂棺强大的吸力把她卷进去带走,从此后天人永隔,他跟着飞跑,一起投入棺内,重重的摔在板上,仰面终于被撞击出了眼泪。
不要走。他怎样都没有说出口的三个字。随着挥动的拳一下又一下狠狠击在棺木上,冰凉疼痛的只有他自己。刹那间风起云涌,他寒了双目,撕裂胸膛而后愈合,已有第一条龙穿透而出,由电光中落下变化成人形。小意缓缓从棺内坐起,发号出从今以往唯一的指令。
“震。去杀掉欢喜,杀了所有和她在一起的怪物。”
“是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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